第四章 设伏
绕过俄方稀疏的边境哨所后,塞兹兰尼部进入苏兹达尔地面,于8月30日抵达奥卡河东岸。部队放缓行军速度继续向下游行进约一恰克林,寻得一处适于伏击的战场(预定)。
此处奥卡河的河面宽近二百萨真,平缓地流向东北,右岸为金黄深绿相间的落叶阔叶林,林地与河水间有约二十萨真宽的砂-草甸河漫滩,左岸为一片疏林开阔地,可以较好地分散预定路过的运输队护卫的注意力并放松其警惕;到下游约一恰克林处,林地逐渐远离河水,奥卡河向右转向形成了一处芳草萋萋的沙质河湾,宽约一百五十萨真,长略短于一恰克林。河湾向内陆约二恰克林有一座名为扎伊斯克的村庄,但完全被密林阻隔了没有暴露的风险。
塞兹兰尼召集各梯队、分队指挥开会部署部队。
“塞兹兰尼,我建议快速完成部署然后立刻让兄弟们休整。我不否认我们队伍并非金贵的贵族兵团,但人总有极限,复仇心可以刺激求战心理而无法清除肉体的疲惫。抛开人力不论,马也快掉膘了,备马也力竭了我们如何回去?”托木尔尚未勒马便像中国连弩般对着塞兹兰尼说道。
指挥们在林间的一处空地开会。塞兹兰尼参与此次行动的部队主要有四个梯队:克孜勒察里基(红色梯队),包括三十名巴托尔,配备良弓,来自塞兹兰尼在巴什科尔托斯坦的领地/家乡,他们是长期从事狩猎的资深骑射手;阔赫察里基(青色梯队),包括三十名志愿兵,配备骑兵火绳枪,他们来自喀山鞑靼、米沙尔鞑靼、切列米斯、巴什科尔特、楚瓦什等各民族,共同点是与俄国有血海深仇;乌伦察里基(白色梯队),包括三十名巴托尔,手枪与复合弓、马刀与骨朵,什么都有,他们是响应征召并向往战利品——财富与荣耀的尤留赞平民,既有多次出征的老兵也有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那可儿,塞兹兰尼的亲兵,包括三十名欧古兰,他们是老阿穆尔留下的忠诚的老兵或其子嗣,配备有覆甲长袍或链甲、各式马刀、骑枪、骨朵、弓箭、火绳枪、盾牌等。除却塞兹兰尼本人,在场者还有:克孜勒察里基的指挥鄂林、乌伦察里基的指挥托木尔、阔赫察里基的指挥切列米斯人库楚格·别拉叶列、属于那可儿的乌恰雷耶与奥鲁赤萨比里。
“各位,我们此次行动的目的为伏击一支被上面标记了的俄军输送队。这支运输队总人数在400至600之间,大半是临时征发为劳工的农奴,包括9至12只驳船,沿奥卡河向下游移动。”塞兹兰尼说着取出德尔维希递予他的文件,“虽则未曾亲见,但该运输队的详情大致可以预见。在副兵协助下的正规军大约会以一比二至一比三的比例押送、监视劳工,每只驳船需要三十名左右的劳工,故士兵总数当在140至180之间,鉴于未知的原因这支运输队相对重要,正规军可能略多于副兵。船只与劳工大约会有半数在队列中部,其余半数大概率会分属前卫与后卫分队......(转向新兵)前卫部队应当少而精,后卫会有一定规模,分队间的间距会在七至九萨真左右。
“下面是拟定的部署。下游的开阔地,我会率领那可儿在该处林地之内大约四十萨真处隐蔽,鄂林你带克孜勒察里基移动到那可儿上游邻近处待命,伊什塔木尔你带乌伦察里基到上游按散兵队形分散到林地边缘部,别拉叶列你带阔赫察里基去上游林地最狭窄处隐蔽,萨比里和辎重队隐蔽到林地深处远离交火。虽然此地树木相对较稀疏但要看清纛旗仍并不现实,故我在此将计划告知各位,务必熟稔......”
数分钟后计划交待完毕。
“还有什么问题吗?”塞兹兰尼环顾四周。
“阁下,岗哨问题。”栗发凌乱、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别拉叶列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塞兹兰尼。
伏击如同围猎,需要担任岗哨的志士。不眠不休地监视兽群或敌军的动向、在彀中有物时通知首领、监视猎物在其试图突围时示警并拖延时间都是高强度的任务。在巴什科尔托斯坦,哨戒/追踪者多半是推举出来、事后必然会享有大量酬谢的猛士,有时也会是出于各种原因求战心强烈的志愿者。
阔赫察里基和别拉叶列接近后者,毕竟、塞兹兰尼部遇到的敌人总是能刺激他们求战心。塞兹兰尼的部队中岗哨由各梯队轮换,按顺序这次应该轮到阔赫了。
“依例是该轮到阔赫了。不过这次阔赫的任务强度最高,我的想法是和别的梯队调换。”
“阁下,我们阔赫自己内部也是可以轮班的。”别拉叶列的绿眼睛眨也不眨。
“别拉叶列......”
塞兹兰尼完全理解阔赫的求战欲望,阔赫们的经历,他也经历过......但是。
“不行,别被冲动控制了头脑。人生是一片花海灿烂,其间有蛱蝶翩然,固求之甚辄不得:人只有两只手,牢牢抓住了这两只小的,就抓不住终于出现的大的。”
“阁下!”别拉叶列一字一顿地吐出带着切列米斯口音、但音节铿锵的书面语,“我的心脏已经点燃,熊熊火焰正隐匿其中——请允许我们阔赫率先将血腥返予那些俄国混账!”
托木尔、鄂林和萨比里习以为常地沉默着旁观;乌恰雷耶想纵马跃向塞兹兰尼但被鄂林拦住了,手握近缰绳又松开。林木之外传来奥卡河的水波声,似有微风掠过树冠。
“那就静候爆燃之时。”塞兹兰尼并未提高音量,表情也没有变化,“战争乃刀兵火矢间捷旋,容不得无谋的狂行乱举。”
天没有下雨或者变阴,但空气的确闷了些。
“......明白了,阁下。”半晌别拉叶列终于说道。
托木尔、萨比里和乌恰雷耶甚至已经懒得松气,直接继续考虑各自的思虑去了;鄂林则沉默地注视着塞兹兰尼的表情,若有所思。
“好,散会。”
塞兹兰尼并未在下达指示,熟悉了他的领导风格的各指挥官也没有再提问。会间的意外并不影响各梯队到达指定地点后解散休息士兵们各自喂马、用餐、排班轮岗,静夜之后,赤日浮起于林冠。军队像初醒的伏兽,用所剩无几的干粮干肉解决早餐,再次活动起来。
在上游约三四恰克林的一片疏林后,克孜勒察里基的第三班起来接替第二班的岗哨工作。岗哨的灌丛后,鄂林和牵着的坐骑无声蹲伏。
“队长,您不换班吗?”一名士兵在鄂林身边伏下,低声问。
“啊......我看起来很疲惫吗?”
“您的黑眼圈变重了。”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不过,谢谢你兄弟。”
“队长您打个盹吧......等等,上游那是?”士兵话说到一半,伸手指向上游地平线上河面处的一粒黑点。
“啊那是......”鄂林眯起眼睛,随即后退离开哨位,“第三班,随我来。”
鄂林领着第三班的十名士兵向上游悄悄前进。靠近到两恰克林半后,侦察小队已经能看清纤夫的麻布衣衫和监工士兵的队形;侦察小队继续迫近,直到距离二百萨真。
“队长,这个距离不是迫近的极限,再近一些也不会被发现吧。”
“是的,但是没必要,这个距离能看到的信息足够了,五分钟内记下然后回去报告。”
“是,队长。”
十分钟后,塞兹兰尼收到报告,整支军队立刻归位,销声匿迹于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