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登徒子殿下
当晚凌月便做了个梦。
昭月国嘉庆二十年,秋高气爽。
上一任圣女得到预示接任之女,凌月被接入圣女殿。
每一任圣女其实一直都是馥临山从小培养的,得到天象预示之后,新一任圣女继位,当年,凌月不过十三。
她一身白色纱裙,带着面纱,身旁的上一任圣女牵引着,将她送到祭祀台。
只是在路过途中,凌月突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长长的裙摆,侧头一看,那是已为太子的钟离烨歪着头看她。
日光好似在一瞬间耀目了些,小凌月眯了眯眼,可少年身上,明明透着一股冷冽之意。
少年剑眉星目,面容颇有些冷峻,头戴太子官帽,从发冠处留下两缕红色璎珞,看起来华贵极了,一身黑色太子蟒袍,但或许是因为有皇帝在场,所以气势有些收敛,但仍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压隐隐透着些威压。
明明表面上是一个那么冷漠的少年,却偏偏脚踩着她的裙摆,眼底似乎还带着戏谑。
原来他是太子。
那时候的小凌月想,事实上,她对这个少年并不陌生,这馥临山一向被保护的森严,平常没有什么人敢出入,但是前几个月,小凌月在后山采药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拿着带血的剑抵住了喉咙。
“圣女殿的人?”少年人的声音带着暗沉,呼吸急促,像是受了伤,小凌月并不怕,事实上,只要她愿意,她能悄无声息地将少年迷晕在地。
但是她没有动作,因为凭借这少年的呼吸,她就知道这人撑不了多久。
果然不过半刻钟,少年握着剑的手就有些发抖,小凌月手指快速地轻点他的手腕,剑瞬间脱落,少年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圣女殿从不允许外男出入,在这一点上,馥临山只比皇宫还要更严格,馥临山都是女眷,圣女一族更是要求圣洁,规矩森严,小凌月只好在后山中,照顾了少年颇久。
那时候的少年并不向现在威严,颇有些油嘴滑舌,被圣女殿教养下的弟子,一个个都好似一汪死水,每次被戏弄,都只会冷清清地威胁,要将人告发,却从来没告发过一次。
少年很喜欢逗她,比逗猫有趣,虽然小凌月给的情绪总是淡淡的,但少年依旧乐此不疲。
直到小凌月第一次在少年的调戏下,终于有了类似于羞恼的情绪。
那时候的小凌月不知道是对方就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被少年从民间搜罗来的话本听得面红耳赤,终于没忍住,在这登徒子的伤口上撒了点香料,那香料也不知是何做制,让少年一整天伤口都难受得紧,这才赶紧求饶。
少年在后山待了五天,伤好之后,不知为何不告而别,等凌月带着吃食到后山的时候,已经没了少年的踪影,小凌月还暗自气闷了好久。
祭天典礼上,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身为高贵的太子殿下,就调戏了刚刚继任的圣女。
当夜,太子殿下夜闯圣女殿,对着十三岁的圣女露出自己受伤的胳膊说:“圣女慈悲,可否能为在下擦个药?”
话语依旧是极为不正经的,就像是那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凌月默默拿了药,却在他的伤口上重重地用按了下去,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好像他每次受伤,都会被自己遇到,凌月迷迷糊糊这样想着,突然就觉得一阵窒息。
她懵然地睁眼,就看到钟离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虽然昨晚累得倒头大睡,但是今早看起来依旧是神采奕奕。
两人接了一个缠绵并不激烈的吻,钟离烨克制地放开她。
“醒了?”话语里竟然带着说不出的轻松和愉悦。
凌月茫然的“啊”了一声,心想他可真是过分,这样吵醒人,还明知故问。
钟离烨很喜欢看她刚睡醒懵懂的样子,很好欺负,钟离烨没忍住又亲了亲,凌月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拒绝。
等到钟离烨的手已经到处作乱,凌月这才挣扎地推开他,声音软绵绵的:“不要了。”
天光即将大亮,太羞人了。
谁知道刚才钟离烨的手在了什么,只是凌月耳尖红着,脸色也更加粉嫩了,像是水蜜桃。
但她说完这话,钟离烨更加变本加厉,谁不喜欢欺负软软的小美人儿?
凌月没办法纵着他,只得叉开话题:“那日我去送你,被大皇子看到了。”
果然这话一出,钟离烨的兴致淡了,抽回手,闲散地枕在脑后。
凌月这才拢了拢里衣,说话依旧轻声细语:“他撞了我一下,被我发现了,回来以后,我发现萝春被人掉了包。”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下,赤足落地,披上衣裳。
钟离烨的神色沉下来:“萝春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萝春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武力值很高,也是想可以保护凌月,怎么会被人掉包。
凌月动作依旧不急不缓,为自己束发:“我为你践行回来以后,之前我没发现什么异样,我猜,可能是大皇子的试探。”
两个人明明谈着很不得了的事,却聊出了天气好坏这种无关紧要的语气来。
钟离烨看着她束发的动作,心下一动,起身下床,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凌月一愣,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如果是在那天发现被掉包了,问题应该不大,你将人抓住了?”
凌月束发一向简约,一根白色玉簪将头发梳起,就算是好了,但是钟离烨显然没做过这种事,半天都没挽好。
凌月透过铜镜看他认真的神情,嘴角浅浅地勾了勾:“嗯,在后山地牢里。”
那地牢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钟离烨发现的,抓到假冒的那个萝春,凌月也不知道要将她关在哪里才好,随即就想到了那个地牢。
馥临山一向很少有不守规矩的,就算是有,连夜被圣女审判之后,轻者就会被立即赶下山,重者也活不到明天,所以馥临山上没有可以关押的地方。
钟离烨没再说话,在墨发上笨拙地挽了个花,这才拿起了簪子,却发现一水的白。
“我送你的簪子呢?”他没动,就想戴他送的那根。
在这点小事上,凌月不跟他拖延,将绿簪递给他,语调浅浅:“劳烦殿下了。”
束发完成,凌月给他换了药,钟离烨的伤不深,凌月的药很有成效,今早就已经有愈合的趋势了。
“我将那人带走了,今晚再过来。”
凌月没应,不管她拒绝与否,都无法阻拦钟离烨的决定,只是在他离开之后,她良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绿色的簪子有些太亮眼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换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