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丰收季节到了,也正是麦收即将拉开大幕的时刻。

在乡村,在庄稼人眼中,一年一度的夏粮丰收可谓是农家大事,在做好了各种准备之后,接下来,便是庄稼人施展工夫,在田间比拼的时候了。

俗话说,收麦时节,男女老少昼夜忙,小孩三天没有娘,这些话一点都不假。麦收时节,地里的麦子和庄稼人活成了一体,水乳交融,就像彼此都无法分割似的。农人和麦子一起忙碌着,幸福着。

热血在心中升腾,人们眼里心中,全是希望。

“走!今天正式下地割麦!”刘老汉被太阳晒成红褐色的面庞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他低声宣布了这件大事,声音不大,但震撼力强,低沉的嗓音中似乎还有一种命令语气在里面。

家里的三个劳动力都将刘老汉这句低吼听得真真切切。三个人各司其职的拿着收麦用的镰刀、绳子、水壶、茶杯等,准备出门下地去。“来!都放车上!”刘根喜拉着架子车出门去。他朝着娘和自己媳妇喊了一句。刘根喜娘将手中拿的绳子、水壶、茶杯这些都放到了架子车上,清荷则将三把镰刀轻轻放到架子车盘上。

刘根喜脖子上挂着一条早已看不出是土黄色还是白色的毛巾,他铆着劲,拉着架子车出门了。

刘老汉戴着一顶破草帽,帽檐处有几处都散开了口,编草帽用的草芥调皮的耸立着。他一手拿着自己那把镰刀,一手则拿着一个烟袋锅子,时不时的递到嘴边吸上几口。他走的很快,可以说是大步流星,朝着那充满希望的田野走去。

麦收时节,干燥的炎热的天气正是庄稼人想要的。干燥炎热的天气也让乡村的土路黄土弥漫。临近麦收,土路更加凸凹不平,承载着比平时更多的车辆和人、动物的践踏,土路上的黄土便更加松懈涣散,路面也更加凸凹不平。

庄稼人大半辈子都在与黄土打交道。他们对这些溅撒在头上、鞋子上、衣服上的黄土并没有多少抗拒。此刻,刘老汉的双脚几乎埋没在厚厚的土路上的黄土里。他大步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吸上几口旱烟,用极为欣赏的眼光看着土路两旁的庄稼。

沉甸甸的麦穗又大又黄,麦芒在太阳底下泛着光。刘老汉不禁心中窃喜:“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嘞!”

“他爹,你走这么快干啥!”刘根喜娘在老汉身后抱怨一句,就又三步并作两步的急忙去赶上刘老汉了。

清荷两手空空的跟在刘根喜的架子车旁边,她脚步轻盈,脚上的千层底白底黑帮的布鞋上,同样溅上了厚厚一层的黄土。但她丝毫没去理会这个。

娄清荷是笑着的,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闪着光,此时更加明媚动人。她头上搭着一块有天蓝色小碎花的白底毛巾,这块毛巾被清荷折成了帽子状,盖在头顶上。它的作用可有两重,一来为了遮挡上午当头的烈日,二来为了擦拭挥刀割麦时脸上的汗珠。

丰收时节,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虽然地里的粮食还没有归仓,但现在,走在黄土弥漫的土路上,看着路两边这大片大片金灿灿的黄色麦田,感受那扑鼻而来的浓郁麦香,这个时候,任是再冷、再空的心,都会被这一切填满的。

“清荷,上来,我拉着你!”刘根喜此时的心情,也像路两边的麦田,黄橙橙金灿灿的。他看着媳妇跟着自己的架子车在走,提出来让她坐上去,他要拉着她走。

娄清荷倒是不乐意,她轻轻的说:“坐啥车哩,三两步就要走到地头了!”

“上来!”刘根喜粗暴的喊了一句,听不出来是怜惜还是命令。

娄清荷杏目一瞪丈夫,小嘴一抿说:“上来就上来,省下力气等下还要割麦哩!”

刘根喜光着膀子。常年的农田劳作早已将他晒成了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就像刘老汉一样,不但脸上是红褐色的,身上晒的也是黝黑黝黑的。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割,但他拉着架子车上的光脊背上,早已是明晃晃的渗透出来的汗珠。

娄清荷坐上了他拉着的架子车,几十斤的重量增加又让架子车的缰绳更深的勒进刘根喜的肉里。但此刻,刘根喜心中却如同这麦收时节的天气一样,热气腾腾活活泼泼。

他迈开步,拉着架子车上的娄清荷大步往前走。脚底溅起的黄土四下飞扬,一粒粒落在两个人的头上、睫毛上,含笑的嘴上,身上......

风是热烈的,似乎饱含着一种浓郁的,化也化不开的浓郁的真情实感。这时,刘根喜亮亮嗓子,他唱起歌来,声音粗犷而浑厚,在这黄土、麦田上空荡漾:

青石磨刀不用水

黄土脱坯不用灰

你有情来俺有意

不用王婆做红媒

......

风在笑,人在笑,人和庄稼,此时此刻都是幸福的。唱到尽情处,刘根喜将肩膀上的缰绳拉的更紧了,他拉起架子车上的清荷,几乎要跑起来。

刘根喜的爹娘,比两口子早一步到了自家麦田。

金黄色的麦田就在眼前一铺到底,这是让人心情振奋的颜色,也是希望的颜色。刘根喜娘喜上眉梢,她将手中的粗布汗巾裹在头上,又将衣服整理一下,随时准备投入到割麦的战斗中去。刘老汉弯下腰来,将手上的烟袋锅在鞋底上敲了敲,将烟袋锅里还剩下的一点烟叶磕了出来。刘老汉将烟袋锅放在地头边,也随时准备投入到割麦大战中。

万事俱备,刘根喜娘却发现镰刀还没到。正寻思着,刘根喜拉着架子车来到地头,娄清荷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三个人,从架子车上拿起各自的镰刀,四双眼睛在各自身上扫视了一下,目目相对,四颗心在此时达成高度一致的心灵感应:“开割吧!”

四个人,每个人负责一畦。刘老汉弯下腰,右手拿镰刀,左手将一把麦秆握成一团,右手上的镰刀从一团麦秆的低腰处齐刷刷割下,镰刀隔断麦秆之时,只听见滋啦一声响,一把麦秆就齐刷刷的割了下来,被抛在割过去的地垄上。毕竟是干了半辈子的老把式了,刘老汉和自己的媳妇同时弯腰割麦子,不大一会,刘老汉就将他媳妇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刘根喜弯着腰光着脊背,奋力的割着麦子。他不时的会停下来,从嘴里吐出几口唾沫:“啐!啐!”,在手心上抹了抹,弯下腰来又奋力挥舞起镰刀来。浓烈的日头让他浑汗如雨,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落在脚下的黄土地上,落在脚下已经割下来的一摞摞麦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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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一半是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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