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暴风骤雨”般的家暴
绿城的夏夜是迷人的,凉爽的夜风,扑鼻的丁香花,邻居洵姐的“小夜曲”悠扬的飘荡在西广场典雅,精致的日式建筑群中。
晓辉枕着对人生的美好憧憬,对重生之后未来的期许沉沉入梦。
入学手续很快也办好了,与家一墙之隔的小学-西广场小学接收了这个来自关内东省的孩子。
带着四十年前世记忆的我们的小学生-晓辉同学入学了。
一九八零年八月一日这天,晓辉入学了,直升二年级,这所学校在绿城是属于一所很烂的三流小学,但是离家近,按照就近入学的原则,没得选。
学校烂,但是对年幼的晓辉来说却充满了温暖和阳光,他遇到了少年时期像妈妈一样的老师-班主任傅老师。
在傅老师身上,晓辉体会到了妈妈一样的爱,尤其是老张每次打他的时候,傅老师都心疼的为他涂抹伤口,并且愤怒的去找老张讲理。
入学了,二年级了,那么重生后的第一步应该开始了
按照计划,这第一步就是想办法让妈妈和老张离婚。
不要指望着迎合,顺从就能让一个人改变本性,对于这点,晓辉的认识极为清晰,前世的书没有白读,良师的教诲犹在耳边:“狗改不了吃屎”,这话虽然粗糙糙,但这是真理,所以你不要指望能改变谁,要改变的唯有自己。
既然带着使命回来,那么无论前路是高山还是大海,我不能推掉或者埋葬你,但是可以绕开你,任谁也不能改变我第二次可选择的人生。
“离婚”这个念头涌上晓辉的脑海。
让妈妈和老张离婚,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天天拿着皮带和冰球拐子打我了,也不会天天骂我,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也不用看着他毒打妈妈,而作为儿子的我,却眼睁睁地无能为力。
也只有离婚才能让我自由,不再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不再每天惧怕下午四点的到来,不再回家就喜欢躲在靠近窗户的窗台和大床的夹缝里,不用放学回家依然是全副武装,鞋帽整齐地穿在身上,因为那样可以很方便地跳窗逃跑。
这种伤害绝不允许再出现,我回来可以走之前的路,但是不意味着还要被老张把控,任他欺侮,任他全方位地施加皮带,棍棒和语言的家暴。
让妈妈和老张离婚是眼下最好的办法,这也是前世晓辉没有实现的愿望。
妈妈是个柔弱顺从的女子,在老张多年的淫威下,已经养成了逆来顺受,得过且过的苟且心理。
说干就干,按照晓辉前世给企业做咨询的习惯,首先要找到对方的短板,然后放大,再去修补。
老张的短板是他火爆的脾气和心底里极其自卑,但是外在表现的超强自尊,尤其是在家里他要得是绝对的权威,不允许任何家庭成员对他有任何的不尊敬和一丝一毫的违逆。
只要成功激怒老张,让他狠狠地痛打自己一次,而且这种痛打一定是能惹怒对老张逆来顺受的妈妈。
这顿打必须是惊天动地的,是能够震惊邻居,学校和姥姥的。
唯有如此,才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让姥姥心疼继而逼迫妈妈和这个爹“打八刀”。
想及此,晓辉牙根开始冒酸水,一股战栗酸麻痒从下半身向上传达,不行要去尿尿。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屁股不开花,不血溅一墙都不算成功的策划成型了。
时间是八零年的九月中秋,飒飒秋风浩荡,寒意渐渐浓郁,人们也都穿上了秋衣。
晓辉一大早就穿着妈妈给买的新衣服上学去了,进了班级就看见傅老师已经坐在书桌前批改作业。
傅老师面色白净,窈窕,正是女人最丰腴美丽的时候,老师抬头嫣然一笑“来了,坐吧”,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鸡蛋递给晓辉“还没吃早饭吧!把鸡蛋吃了!”。
握着老师给的鸡蛋,晓辉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热血在心头涌动,自己从小就不吃鸡蛋,但是这个毛病是从傅老师这里改变的,就是这枚鸡蛋,也成了在他艰难岁月里的一抹温暖。
老师抬起头来“今天的衣服挺好看,是妈妈买的吧?”
“嗯呐,老师,是俺妈买的,我是回来第一次穿新衣服,可舒服了!”
老师微笑着,看着这个经常被爸爸家暴的乖巧孩子,全班有三十多个学生,在她心里,还是对这个孩子要偏爱一些,不是因为孩子是半路插班而来,而是如此美眷天资,聪颖善良的孩子竟然摊上那样暴戾的父亲,就算是如此恶劣的家境,孩子还是认真学习,对父亲的家暴默默地在自己承受,八岁的孩子如此隐忍,如此奋进,是她从教以来未曾经历过的。
晓辉回到座位上开始看书,但是心早就游离天外,在想着怎样才能达到自己第一步的计划-成功地激怒老张!
步骤是一步步来的,想要达成闭环,就要开个好头。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晓辉没有军师,但是他有三个“臭皮匠”。
在班里,他最好的朋友有三位,赵凯,陈开,王雷。
他先把计划给赵凯说了,小哥们一听惊诧的张大嘴巴刚想开口说啥,晓辉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吵吵,听我说”。
“你不想我被他打死吧?
“草,老张,那是肯定地,可你这么做,有点太过了吧?”
“不这么做,我就的被他打死,这几天他从厂子里又拿了根三角带回来,那就是对付我的,再不离开他,我就地毁在他手里,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帮,帮,我肯定帮,这事我一人干害怕,你还得找人帮我一起整!”。
“行,王雷和陈开行不?”。
“嗯呐,行!”。
二人商量完计划的细节后,分手各自回到教室自己的位子上。
那边,陈开,王雷也在晓辉的逼迫下被迫答应一起行动。
下午两节课之后,四个家伙就开始逃课了,他们偷偷溜出学校,撒丫子直奔大同公园。
大同公园是日占时期留下来的踏青赏景的场所,后来被改建为开放式的人民公园,里面各种动物汇集,湖水楼台,鲜花绿草,垂柳倒悬湖面,孔桥横贯东西,这是绿城人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四个熊孩子翻过公园的铁栏杆,快速挺进人工湖,到了湖的最深处,晓辉二话不说,直接穿着新衣服淌进湖水。
湖水最深处也就是到大腿根,但湖底都是烂泥,一进去晓辉的两条腿就陷进烂泥里,后边的三个死党,在岸上牵着晓辉腰间的绳子。
在淤泥里来回趟了两圈之后,晓辉的新衣服上糊满了烂泥绿藻,臭气熏天。
三个死党捏着鼻子,看着晓辉咯咯直笑:”得了,这下你爸不的把你屁股打开花!”
计划的第一步完美,衣服脏了,这个点回家,老张也下班了。
”我先回家,你们半个小时以后一定得到啊!,明天我把那个水浒的纸牌给你们仨“。
”嗯呐,俺们一定到,你赶紧地回去吧!”
三个坏蛋在后面坏笑着,推着晓辉往回走,家离公园不太远,走回家的时候,衣服上的淤泥已经风干为铠甲,这件铠甲是黑绿二色,黑的是泥,绿的是湖里的绿藻。
还在楼下,就见家里的炊烟已经袅袅飘起,那是妈妈在做饭,看来老张回来了。
想着即将迎来的”暴风骤雨“,晓辉的脚步沉重,刚走到楼下门口就遇见了”董蘑菇“。
这是晓辉的死敌-春子的爹,因为说话办事磨叽,人送雅号”董蘑菇“。
看见这种情形,”董蘑菇“笑着问,”咋滴了,孩,掉湖里了?“
心里烦,不想搭理他,晓辉白了他一眼,昂扬上楼了。
木制楼梯走到一半,一个身影站在晓辉的头顶,偷偷抬眼一看,老张堵在楼梯上。
”到哪里去了?衣服咋造成这样呢?“
”没去哪,就去公园了,不小心被人推湖里了!“
晓辉胆怯地嗫嚅道。
”下午没课吗?你啥时候去的?你咋那么笨,还能被人推湖里“。
”下午有课,不注意,他们就把我推进去了“。
老张的脸阴了,语气开始冰冷透着杀气
”笨蛋玩意,我咋有这么个孬种!“。
还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剁菜的声音弱了下来,她的身体在颤抖,儿子这一顿打又是避免不了了。
进了屋,换下身上的脏衣服,清洗过后的晓辉,忍住害怕和颤抖,回到书桌前铺上作业本开始写当天的作业。
老张在旁边咒骂到:”天天点灯熬油,浪费电,也没见你学出个啥玩意来“。
这话在前世,晓辉基本上是天天听,那时候的学习太不容易了,成绩不好要被他打骂,想要好好学习,也被他讥讽,谩骂,这句话是最常使用的,还有更恶毒的:”你将来就是个蹲阳沟,睡庙台的东西“,这是赤裸裸诅咒儿子,日后就是个叫花子。
重生之后再次听到,愤怒如同火山的岩浆在心里奔腾,差点就破口大骂出来。
“忍,忍,不能发火,不能发火,我这次回来不是让他打骂的,我是要排除掉这个障碍,重新度过我应该有的灿烂的童年和少年,不能发火,马上赵凯他们就来了”。
咄咄咄,敲门声响起:“张叔,张姨在家吗”。
听着熟悉的死党的声音,晓辉的心里一下子透亮了,看来这顿“暴风骤雨”的毒打是要开始了。
楼下,赵凯,陈开他们和老张的对话清晰地传来:”张叔啊!我们来看看晓辉,他下午咋没去上学呢!是不是生病了?“
”赵凯呀!,他没事,啥事也没有,明天你们就能见着他了!“
”那行,叔啊!没事就行,那俺们走了哈!“。
”哎,好,走了赵凯啊!“。
三位死党趿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屋内此时静寂无声,妈妈在厨房估计早被吓蒙了,眼睁睁地看着在客厅喘粗气的老张。
”小兔崽子,学得不少啊!,看来在关里你就常逃学吧!这撒谎撂屁地挺溜啊!“。
老张又转头向厨房的妈妈喊道:”看看你家,都教出个啥玩意来,逃学,撒谎,就你那妈能带出来好孩子,啊!“
怒火在胸中燃烧,最亲爱的姥姥被他这样肆意侮辱,责骂,晓辉从厕所里出来,脸色惨白,手脚冰凉,嘴唇颤抖着对眼前的恶魔说:”我姥从没叫我逃学,我姥也没教我撒谎,姥带我回来的时候,让我要听你们的话,不惹你们生气“。
”草泥马,还敢顶嘴!“。
老张一脚就把八岁的晓辉踢到楼梯口,晓辉顺着楼梯滚到一楼。
老张手里拿着他在工厂裁剪的三角带,跨步下了楼梯,对还没起身的儿子就抡了下去。三角带劈头盖脸,不分脑袋屁股,老张就是死命地发泄着怒火。
晓辉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用后背和屁股来抗击暴打。
很快身上的衣服就被打烂了,后背和屁股青紫色的皮肤隆起,在持续的击打下,青紫色又很快变成黑色,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渗出血迹。
妈妈跑下楼梯护在儿子身上,“你打我吧,别打儿子了,再打儿子被你打死了”。
晓辉的嚎哭,妈妈的劝阻,惊动了邻居们,”这老张,又开始打孩子了“。
刘姨和洵姐忍不住了,怎么这次打得这么狠呢?,这孩子叫的都没好声了,不行的去看看。
她们门外拼命地敲门:“老张,张叔,开门,别打了,再打孩子要被你打死了,老张快点开门,再不开门,我们找派出所了”。
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老张暂时停止了暴行对门外说:“大姐呀,侄女,你们别管了,回去吧,我不打了”。
“老张啊,啥事不能和孩子好好说呀,你干啥非得这么打孩子呀,你说你们八年父子没见,这孩子刚回来你就这么打,这不行啊,老张,可别打了啊,孩子还小,打坏了,不还得你养?”。
“行啊,大姐,我不打了,你和洵回去吧”。
听着门外脚步远去,老张瞪着牛铃大的眼睛:“滚起来,别给我丢人现眼”。
显然,刚才这一顿只是餐前开胃菜,还没过瘾,上楼还得继续,怎么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不能丢。
老张一只手拎起老婆丢在一边,一手拎起儿子,扔到楼下的卧室里。
被扔到卧室的晓辉站了起来,在前世,这整面墙都是喷溅的鲜血,妈妈特意保留了这面溅满儿子血的白墙,每次见到,妈妈都要流泪,都会搂着儿子说:“儿子,妈妈妈没保护好你呀!”。
所以,对于让他俩离婚,前世也是晓辉的心愿,可惜由于妈妈的软弱一直未能如愿,以至于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晓辉毅然辞掉公职,远走他乡。
家在他心里只是个名词而已,对于漂泊异乡,晓辉是甘之如饴,同事,朋友们的“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感,对晓辉来说很陌生。
我会思念谁?
姥姥吗?老人家去世了,在世上再也没有晓辉的牵挂了。
妈妈吗?
是的,如果没有妈妈的保护,可能自己不一定能囫囵个的好好活着,不过,八年的时间,这可是从孩子睁开眼到心智性格形成的关键阶段,她没在身边,这生命进程中缺失的一环,是无法弥补的。
所以对于妈妈,他的感情和那些在父母羽翼下成长的孩子是不同的,至少没有依赖,没有依恋,出门在外多长时间也没有彻骨的想念。
年节对于在外的晓辉,回家不是必选项,多少个节假日他都是寻找一安静之地独自度过。
思绪飘摇之时,老张跟了进来“你知道错了不?”
“我没错,我逃课是因为我不想学那个-课!”
这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老张在家里从来没有被顶撞过,这次他最讨厌的大儿子竟然破天荒的顶嘴,你还真是反了天了!
又一轮的疾风骤雨般地暴力,这次主攻晓辉的脸,用的武器是老张的大巴掌,这巴掌是经常打沙袋的,那掌力惊人,一巴掌下去,晓辉的耳朵顿时就是“嗡嗡”乱响,眼前金星飞舞,嘴里一股甜丝丝的血“噗”地喷薄而出打在白色的墙壁上,又是一巴掌过来,鼻子里,嘴里的血同时窜出来,溅满卧室床头的正面白墙。
晓辉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妈妈跑过来,拉住老张,对老张说:“别打了啊,求求你了,咱不能再打了,孩子还小啊,要被打死了!”
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儿子,不知道老张这时候的心情如何?他是否会悔恨自己出手太重?还是在心里反思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儿子太过残酷?
从晓辉日后和老张的相处来说,前者会有,他会悔恨那次对儿子出手太重,至于反思,那就“呵呵”了。
他在年老的时候,甚至想对在身边长大的小儿子动手,但是“英雄老矣,雄风不在”,小儿子是比爹还狠的狠茬子,老张彻底地败在小儿子的手下。
老张终于停手了,晓辉已经被打得昏了过去,邻居李叔开车把晓辉送到市医院急诊。
急诊大夫一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伤到这种程度,这一定是被殴打的,医生当场就要报警。
妈妈牢牢拉住医生的手,苦苦哀求人家不要报警,并且当场急匆匆赶来,在政府工作的舅舅上去求情。
医生恨恨地说:“这哪是孩子的亲爹,这是把孩子当仇人了,什么东西。”
老张在孩子送到医院后,转身离开,潇洒地回家了。
姥姥也来到医院,看到被自己亲手养大的最可爱的外孙子,被女婿打成这样,老人家当时眼泪哗哗就下来了,扑在孙子身上嚎啕大哭。
过了半晌平静下来说:“离婚,离婚,不能和他过了,再这样俺孩就的死在他爹手里,俺当宝贝养着的孩,咋能这么打呀!”
“老大,你得离婚,你要是还和他过,我就带着孩子回老家去,再这样,孩子就毁了,你这些年过得啥日子,妈也知道,咱那地方人不劝人离婚,这次不行,大姑娘,赶紧滴,等孩子好了,回去和他离婚!”。
在病床上的晓辉,头在“嗡嗡”响,但是姥姥对妈妈说的话他听清了。
心里踏实了,晓辉再度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