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超度亡灵
赵国旺从遥远的城市赶回老屋时,老娘已经倒头笫三天。
国旺远远看见,院外门口上方横着根竹扞,上面挑着一掛“白色作钱纸”被风吹动,发岀嗦嗦的响声。好像是人掩着脸,凄凉的哭泣声。
老妈的被褥已抛上屋顶,屋檐下仍搭落着大块“被角”随风摇动着。
屋里院里站满许多前来吊唁,和帮忙丧事的人。
一批接着一批,岀岀进进篱笆院。
国旺每次回家时,老娘总是早早在站在村口老树下等着自己。很远就向自己挥舞胳膊。可是今天迎接他的却是一掛、心碎的“白作钱”。想起-段段往事,心似刀绞。想不到老娘就这样匆匆地走了!以后再也看不到老娘等候自己的身影。不由得鼻子一阵酸痛。国旺他那粗旷低沉沙哑的嗓音,大声呼喊着:“妈——妈呀——儿子回来啦”
他向老娘哭诉着:这些天、儿子夜里总做恶梦、心乱如麻。预感到了不祥…….果不其然,妈呀——呜——呜呜,高声哭喊着。
他拨开人群,疾步来到老妈床前。撩开盖在老妈身上的蒙联被,扑在身上一阵嚎啕!泪眼婆娑中。
只见老妈脚蹬北墙,穿一双软底红色绣花缎子鞋,上身穿一件古式紫色棉袍,绣一凤凰,头上戴顶黑色平绒圆底帽儿,中间镶着块豆绿色玉片,两手各纂一块金黄色元宝。端详老妈那慈爱的面容已经铁青,双眼微睁,空洞地望着屋顶。“妈呀……”他摇晃着老妈那殭硬的身子,禁不住呼唤着......却再也听不到老妈她那温暧的回声了!“妈呀——妈妈……平时您等我---盼我,我没回来……现在……我回来了……您看看我呀……”阵阵哭声传遍了全村,回荡在-生辛勤耕作的天空。
今天梁上的燕子似乎异常,知道了主人家发生了什么。不知何时,两只懂得人性的燕子唤来了许多同伴,站满了篱笆墙,彷彿在为婆婆祈祷,悲腔长鸣......
清晨,乡亲们自发地来到香秀家,为婆婆送最后一程。送殡场面悲哀、凄凉。
前头一辆20拖拉机拉着婆婆棺材,后面两辆马车上装着纸牛,花圈和纸钱。
香秀和丈夫全身白孝。国旺俯身低头肩扛白帆,嘶哑的嗓音已哭不岀声音,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前行。
夫妻俩身后,一位远房叔叔抱着五岁的孙子,头戴白布孝帽儿,上面绣着红色樱花,举着奶奶生前放大的照片,不停的抽噎哭泣......
晶莹的泪珠,顺着娇嫩胖唬唬的小脸儿滚落着,一路哭喊:“奶奶呀——奶奶呀——我再去玩——谁还陪伴啊!”
嫩声嫩气哇哇哭诉着,满脸泪水鼻涕哗啦啦流淌。
此时场面让所有送殡人、以及路边看热闹的人们无不动容。人人眼含热泪为婆婆,为这个可爱懂事的孙子,为这一家人而叹惜!
人死如灯灭。当一个人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她的追求,她的期望,她所有的一切,到临终,都化为乌有。
人生在世,无论有多少成就,到头来还得双手空空,仍旧是赤裸裸的离开这个世界。
正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而留给人们的则是更多的惋惜和悲伤。
众人纷纷议论着:“婆婆是个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唉!好好的,说没转眼就没了……真是中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寿啊!”
站在路旁的几个中年女人,窃窃私语:“她男人的裤子,是求婆婆剪的“
另-个女人揪着自己衣襟说:这也是婆婆亲手给我做的。
他们都曾得到过婆婆帮助的人。
其中一个老太太指着满脸泪水鼻涕、歪着脖子嘶声的香秀:“她婆婆那时,三十岁多岁就没了丈夫。她儿子那时也就几岁,母子俩相依为命。孤儿寡母生活的可不易了。可她硬是撑起了这个家!“孤寡守着香秀的丈夫,那时国旺也就是她孙子这么大。当时许多人给老太太再找人家,都被她拒绝。她说为了儿子长大不受污辱,自己能养活就不给他找后爹。婆婆为了儿子健慷成长,牺牲了自己应该得到的一切。
可是她没有像人们议论的那样。而是自已咬牙挺起胸膛和她幼小的儿子挺过人生最艰难的那一关。才有了今天这个家的模样。
为儿子娶妻生子。不仅老太太自己能干,又娶了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和乖巧的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刚开始有了起色,而婆婆就这样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她为自己也为这个家、画上了一个不完整的句号。
送殡的人群在乡间路上迤逦行进着。哭声传到邻村它乡。每个人都在追忆着婆婆的好处,每个人都在怀念着婆婆。
香秀被几个妇女搀扶着,一路走,一路诉说着对婆婆的思念和感激。
她的双眼已经哭成核桃般。又红又肿。头发凌乱,声音嘶哑。好几次虚弱的快要晕倒过去。
灵车后面,紧跟着是超度亡灵乐队,奏乐的每个人都使劲地演奏着手中的乐器。希望通过尽力演奏,使得婆婆的亡灵顺利升入天堂。只听得乐曲忧伤婉转,鼓嚓声震耳欲聋。
大鼓,惊惊依,惊惊。叉叉叉叉,依叉叉。
惊惊惊,叉叉叉!锣鼓宣天,吹吹打打。
忽然,响亮的二踢脚“叮——当”飞上天空,在半空炸开,一片片的碎屑随着炸声四散飘落。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直冲云宵。阵阵青烟随风飘散,像人的灵魂经过挣扎、再挣扎,忽而消失不见了.
当灵车经过村口老树时,送殡的队伍特意停下多演奏了一会儿。示意告慰婆婆在天之灵,留给老树那太多的身影,似乎伴随着这激昂的鼓乐声,送婆婆上路,告别这片艰心坎坷养育她的热土。
不知何时,老树周边上空集聚了黑唬唬的一群乌鸦,乌鸦围着老树,围着灵车,不停地盘旋着,“哇......哇......哇......”叫个不停。
似乎是在向婆婆恋恋不舍地告别。人们惊悚地看着头顶不时掠过的乌鸦,心里都充满了慌乱与恐惧。
虽说乌鸦在这里并不少见,但象今天这样大量地集聚于此、并且围绕棺木盘旋不止,不肯离开的情况,大家还是第一次遇见,给人们的心里不由的更增添了几分悲伤和凄凉。
突然,一股强劲的北风吹过,卷起地面尘土。
尘土被风卷裹着,打着旋儿飞上天空。老树叶子,被吹得“刷啦啦”乱响,叶子纷纷腾空飘落,人们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难道,婆婆还有不放心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