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扬帆起航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会吧。”
江东省公安厅的大会堂内，众人围着一张椭圆的大长桌整齐列坐，公安厅长的专职秘书张群，立于人群的正前方，主持着会议的进程。
在座的十多位参会人员，除了江东省数一数二的刑侦精英们，就是省、市两级政府负责政法工作的领导官员，此刻共聚一堂，正是为了研究讨论“月光花杀手”连环杀人案的最新案情进展。
这件案子起初是由金陵市公安局负责，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案情却变得愈发复杂，在重重压力之下，市局只能将案子移交给江东省公安厅。
不料这块烫手的山芋却没有那么好接，即便省厅刑侦总队为此抽调全省的精英刑警，并成立了头号专案组，前前后后忙活了三个多月，案情的侦破工作却依旧毫无头绪。
连环杀人案与一般的杀人案相比，具有着更加恶劣的社会影响，只要凶手一日还没有落入法网，整座金陵城就会一日不得安宁，毕竟没有任何人愿意做下一个无辜枉死的刀下亡魂。
“这对于我们江东省警务系统而言，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张群抹了抹眼角的浅泪，悲愤不平的语气中还夹带着些许的沙哑嘶鸣。
会场中的气氛极为凝重压抑，所有人的头顶上都像是笼罩着一大片乌云，直面目前的案情进展，众人都拧紧了眉头，不时摇头叹气，仿佛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件案子已经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张群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补充道：“由于凶手专挑年轻女性下手，直接导致了近半年时间以来，金陵的年轻女性几乎都不敢在夜间单独出门。”
省公安厅长郑乾端坐在会堂最前方，用手掌心紧捏着茶杯盖，他见到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顺势就接过了话茬：“一桩连环杀人案，一拖就是半年时间，你们倒是不害臊，可我觉得丢人啊！”
郑乾身为江东省公安系统的最高长官，省会城市的社会治安状况，以及重大案件的犯罪破案率，就是他仕途升迁之路上最重要的成绩单，作为一名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政治老手，他决不允许这桩连环杀人案成为自己人生中的一块绊脚石。
张群的眼珠子骨碌地一转悠，片刻之间，他就揣摩清楚了领导的意图，话锋陡然一转，接着说道：“得益于咱们郑厅长的英明领导与卓越见识，江东省近十年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悬而未决的重大案件，某些人曾经信誓旦旦地作出过担保，而如今这桩案子却陷入了长达数月的迟滞中，这些人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
会厅内的刑侦精英们纷纷惭愧地低下了头颅，无论他们曾经取得过何等傲人的成绩，在此刻却端不起半分脾气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若是这件惊天悬案始终未能告破，那么他们终生都拾不起来身为刑警的尊严。
可是这件案子的确是棘手至极，无论是勘探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亦或是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都没能发掘出半点有价值的线索来。
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中，郑乾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继续批评教训道：“这件案子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如今就连街边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凶手叫做‘月光花杀手’，更有坊间传闻号称，这个杀手是中国的‘开膛手杰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郑乾望着眼前垂头丧气的众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嚷道：“所有人都给我抬起头来！刑侦二支队的黎队长，你是专案组的负责人，案件的最新进展，就由你亲自来交代吧。”
“啊……是，好的。”
黎宽怔神了好几秒钟，随后才反应过来，只见他浑身颤栗地站了起来，忐忑不已地介绍道：“就在两天前，‘月光花系列连环杀人案’又产生了新的受害者，从现场遗留的线索初步可以断定，此案的作案手法与之前的案子几乎是如出一辙。死者的腹部被划开了一处倒v型伤口，并且凶手还摘除了死者体内的肝脏；与以往的案件一样，尸体旁边放置着一张卡片，卡片上除了月光花的图案，还写着‘罪有应得’这四个字眼。”
“重点！”厅长郑乾用指关节沉重地叩在会议桌上，厉声提醒道，“每次报告都是同样的内容，黎队长，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废话了。”
“是是是，我……我知道了，马上就讲重点，马上……”黎宽被郑乾的呵斥吓得好一阵哆嗦，舌头仿佛也打上了绳结，无论他怎样的努力，也无法将口中的话语捋顺溜了。
“本案已经取得了新进展，重点……重点就是，我们在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中，发现了一道疑似凶手的身影，目前专案组正在开展对可疑人员的摸排工作，我……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相关的线索来。”
厅长郑乾用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黎宽，高声质问道：“你所谓的‘很快’究竟是多久？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你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黎宽支支吾吾地说道：“五天……哦不，三天就够了。”
“哼~还想要三天时间，我看你还是等着明天吧！”郑乾大手一挥，冷酷无情地说道：“我以省公安厅长的名义，公布一项最新人事任免，从即刻起，免除黎宽同志专案组负责人的职务，改由刑侦三支队的罗非凡同志担任，好了，散会！”
黎宽听完了郑乾宣布的人事任免之后，顿时颓然地摔坐在座位上，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氢气球，整个人精神状态立刻就萎靡了下去，他的胳膊更是怅然若失地在一旁轻轻晃动着，仿佛又像是在庆祝着自己终于得以从劫难中解脱，从此再也不用背负如此巨大的压力了。
会议结束之后，张群跟在郑乾身后走出了省厅的办公大楼，两人齐齐地盯着省厅大门的方向，没一会儿就瞅见一辆白色的商务车驶入了进来，张群立即兴奋地对郑乾请示道：“郑厅你瞧，应该是梁博士的车到了，嘿嘿，我已经安排好了同志们夹道欢迎梁博士大驾光临。”
“呵呵，你小子花花心思倒是不少嘛，行了，你先回我的办公室，记得泡上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郑乾摆摆手，打发走了秘书张群，随后又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领，然后热情洋溢地朝着白色商务车走了过去。
“救星，我的救星呀，你终于到了。”郑乾的脸上堆满了苦涩的笑容，一见到梁洞白的身影，他立即就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哈哈，郑厅长可真会说笑，昨天晚上的接风宴上，咱们不是早就见过面了么？你这里的欢迎仪式搞得这么隆重，差点就让我以为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梁洞白身着一袭白色风衣，他的身姿挺拔且修长，面容俊朗，眼神坚毅，像极了一樽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的大理石雕像。
“在省厅大门口这种正式场合，氛围搞得隆重一些也无可厚非嘛，更何况梁博士可是咱们省厅的贵客啊。”一阵寒暄与客套之后，两人并肩走进了省厅的办公大楼之中。
当梁洞白的身影逐渐远去之时，罗非凡才慢悠悠地拖着自己略显富态的身躯走下了商务车，他在警务系统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对于自己的身份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自然不会在刚才那会儿冒出头来，跟郑乾和梁洞白这两位主角抢风头。
“梁博士请放心，在您查案期间，我保证整个江东省的警力资源都可以任你调用，并且不需向任何人作出请示，包括我在内。”郑乾拍了拍胸脯说道，“无论有什么需求，你尽管开口便是，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去满足。”
梁洞白的双手依旧插在衣兜中，嘴角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随即客气地表示道：“既然郑厅长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梁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若是有什么添麻烦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够多多担待。”
张群早早地等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当他见到梁洞白的身影时，情不自禁地朝着他鞠了一躬，随后才伸出手掌，怀着崇敬之心欢迎道：“梁博士，您这边请。”
梁洞白一走进厅长办公室，张群的身影很快又凑了上来，他甚至顾不上滚烫的茶杯已经染红了十只手指，而是傻笑着说道：“梁博士您请喝茶，在下张群，是郑厅长的秘书，初次会面，荣幸之至，相信专案组在您的悉心指导下，很快就能将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梁洞白似乎是早已司空见惯了眼前的场景，即便当他接过了茶杯之后，脸上仍旧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啧啧，郑厅长，你这茶叶不错嘛，改天送我两罐如何？”
郑乾当即打趣地说道：“哈哈，梁博士你可真会说笑，只要你能够破了这件棘手的案子，我送你两卡车茶叶都行！”
“报告！”罗非凡的身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只见他毕恭毕敬地抬手敬礼，“郑厅长、梁博士你们好，省公安厅刑侦三支队罗非凡前来报道。”
郑乾转头朝着门口瞥了一眼，满含深意地说道：“赶紧进来吧，罗非凡同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多亏了梁博士的大力举荐，我才答应让你担任专案组的新任负责人，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你一定要尽心竭力地辅助梁博士，全面协助他去破获这件案子。”
“多谢梁博士信任。”罗非凡朝着梁洞白露出憨厚的笑容，随即又对着郑乾信誓旦旦地说道，“报告郑厅长，保证完成任务！”
梁洞白在沙发上寻了一处舒适的位置，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杯中的香茗，很快就将目光放在了罗非凡身上，说道：“一个职能完整的专案组，至少需要五种不同的角色组成。第一，刑侦专家；第二，网络信息警察；第三，法医；第四，物证与痕迹鉴定专家；第五，心理学专家。对于新任专案组的具体人选，我想听听罗队长有什么意见。”
罗非凡望着梁洞白的脸庞，心绪微微有些荡漾，暗忖道：高手果然就是高手，一开口就对人进行考验，幸好我也是有备而来，不至于连第一关都闯不过去。
他的思绪飞速地转动起来，没一会儿工夫，就在心中拿定了主意，提起茶壶往梁洞白的杯子里掺加了些许茶水，微笑着说道：“这刑侦专家嘛，自然是非梁博士莫属了，由您来梳理案情脉络，指挥侦查方向，一定能让专案组的工作效率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罗非凡见到自己拍的马屁奏效了，紧接着又说道：“洛婵那丫头的能力您也见识过了，可以考虑由她来担任专案组的网警；而专案组的法医人选，我推荐由岳鸣同志来担任，这小子是省公安厅秦老法医唯一的亲传弟子，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年轻人。”
梁洞白见罗非凡眉飞色舞地一通介绍，忍不住插了一嘴：“对了，昨天咱们见过的那位王嘉琪同志，我看很不错嘛，仍旧由她来担任痕迹鉴定专家，可以为专案组节省不少宝贵的时间。”
罗非凡赶紧点了点头，露出弱怯怯的眼神，征询起梁洞白的意见：“至于专案组的心理学专家，不知道梁博士是否有推荐的人选？”
梁洞白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却并未直抒内心的想法，而是故意卖了个关子：“我有一个小徒弟，或许勉强能够担当这个重任，关于他的具体身份嘛，且容老朽暂时保密。”
没等其他人发话，郑乾便拍板决定道：“梁博士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肯定不会是平庸无能之辈，一个小小的心理学专家，怎么可能难得倒他呢？其他人若是没有异议的话，那专案组的人选就这样敲定下来了。”
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罗非凡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只能附和着郑乾的心意，点点头说道：“郑厅您就放心吧，这回有梁博士坐镇咱们省厅专案组，我想这件案子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王嘉琪和岳鸣都是咱们江东省刑侦部门里的中流砥柱，嗯嗯，你的眼光挺不错嘛。”郑乾摆了摆手，将张群招呼到身边，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两个小时之内，务必要让这两人赶回省厅候命。”
张群点头应承了下来，回复道：“属下明白，我这就去联系他们分局的领导。”
“咚咚——”正在这时，办公室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郑乾眉毛微微抖动，使出一个眼神示意，张群瞬间就心领神会了领导的意思，赶紧屁颠屁颠地上前打开了房门，只见身着一袭女式警察制服的洛婵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
张群正要询问两人的身份，谁知洛婵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而是朝着梁洞白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礼，说道：“报告梁博士，我已按照您的指示，将目击证人楚辰带回了省厅，请求下一步指示。”
“哈哈哈哈！”梁洞白闻讯，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臭小子，你终于舍得来瞧瞧我这个老头子了，咱们可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今天你可有什么感想吗？”
楚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嘿嘿，师父，您老人家可真是老当益壮呀。”
梁洞白与楚辰之间寒暄的话语，如同亲生父子一般亲昵，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梁博士唯一的亲传弟子！
而梁博士接下来的发言，更是让众人感到热血沸腾：“师徒同心，其利断金，请郑厅长放心，在半个月之内，老朽定能侦破此案！”
郑乾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边鼓掌致意，一边大声喝彩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月光花杀手连环杀人案，犹如一道魔咒紧紧缠绕着郑乾的头顶，近半年时间以来，一直让他不得安宁，如今总算见到了破案的曙光，他自然是十分地支持专案组的工作，甚至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作为专案组在破案期间的会议室。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陆续有五名女性受害者无辜惨死，巨大的破案压力早已迫在眉睫，而犯罪现场却毫无线索，前一任的专案组更是毫无建树，可即便如此，梁洞白对于破案仍旧充满了自信。
“梁博士，待会我需要去一趟省政府，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暂时就不能陪着你们了。”郑乾对专案组的众人讲明了情况之后，便转身带着秘书张群离开了办公室。
“郑厅，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你会同意让罗非凡担任专案组的负责人？”张群紧跟在郑乾的身后，一走出省厅的办公大楼，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论能力，一支队的高磊可谓冠绝众人；论资历，四支队的赵康也是更胜一筹。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罗非凡似乎都差点意思。”
“整个省厅都知道，罗非凡所在的三支队历年破案率都是最差的，我又何尝不清楚呢？”郑乾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解释道，“可是纵观整个省厅，却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这个位子，因为这家伙脑子足够灵光，懂得怎么伺候领导，可以任凭梁洞白博士驱使调遣。”
“呃，郑厅您这一席话，弄得我更加糊涂了。”张群扶着厚重的眼镜片，露出了一脸费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