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 日 头
晒日头
回想起七十年代的光阴,既叫人流年,又叫人憎恨!说出来甚之让人啼笑皆非,更是难以忘怀。
我的故乡,千百年来,乡亲们总把太阳叫日头。同样:把晒太阳也叫做晒日头,这是地方方言。无论叫太阳也好,叫日头也罢,意思都一样。
儿時的冬季可不比如今,闲暇時节可以外出(搞副业)打工挣钱。即便无事可做,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是不能随便外出的。既然无事可做,就只好三五几个,闲狂在一起,坐在某家的空地上,选个藏风向阳的地方,晒晒日头,聊聊天南地北,扯扯乱弹。这倒也是一种“幸福”的消谴享受。慢慢地整个冬天的清闲时光,便在这不知不觉中被消磨打花掉了。
如今回想,实是乱费了许多光阴。不过,在晒日头的同時,大家所择的地方还是有讲究的,往往是:选择离家相对较近的墙边,或有柴草堆积的地方。如此一来,妇女们三五几个聚在一起,相互闲扯或穿针纳线,缝补旧衣、旧袜等等。各忙各的路,各说各的套。而男人们呢?则三三俩俩或蹲、或坐或干脆歪歪扭扭躺在柔软的柴禾上,纯晒日头或干打瞌睡。此刻,暖洋洋的日头照在身上、照在柴禾上,舒舒服服,真是至今难忘。
眼看一天过了大半,几乎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烦恼,即便此刻,谁家有客人偶儿来到,也不想轻易离开……慢慢地等日头西移、晒够了日头,打促了瞌睡,渐渐地睁开那双朦朦胧胧的双眼。男男女女们,再无事找事,说些调情骂悄的语言或者纯粹的鄙话,打发这悠闲无聊的時光。
中秋的母亲是个勤劳朴实的女人,趁着大伙儿聊天说事,也靠了拢来。一边给孩儿们缝补衣服,一边听着白话。冷不丁见男女们在开玩笑,免不了也凑上几句,便是分了心。于是,却被针尖刺破了手指,殷红的血液便顺着针眼,从食指上冒了出来。”哎哟喂”!只好将哪带血的食指往嘴里一舔,便是觉得疼痛减少了几许?于是又重复着原来的针线,缝个不停。也”无缘无故”地会骂上几句:”都怪二癞子你个炮打炮穿的,尽说些下流的话,害得我刺伤手指”。这时,二癞子免不了也要回她一句:”你妈哪个蛋的!我讲我的笑话,你补你的补丁,谁挨着谁了?刺轻了,谁叫你瞎听,疼死你活该”!于是,男男女女们三五几个,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再暴笑一近,又转移了别的话题,寻找新的乐趣。
这時,看二癞子的表情,似乎更加好笑了。忽觉得被日头晒得暖暖的身子,顿觉皮肤躁动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久未洗澡换衣的缘故吧!总觉得有臭虫在皮肤上乱咬乱爬,显得一身浮躁不安起来,奇痒难忍。于是乎:干脆把上衣全脱了下来,穿上哪补丁又贴着补丁的空心棉袄,把里面那件贴身、穿得油腻布满的内衣,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日头底下,翻来复去看个没停。
头发一样大小、正在布缝内爬动的虱子,忽儿被太阳的暴晒,倒是显得愈来愈加活跃,便是蠢蠢欲动起来,争先恐后从布逢中钻了出来。二癞子睁大着瞳孔,目不转睛,使劲地用他那双粗糙而显得特别肥厚的灰色指甲,刻个不停。倾刻间:只听见”叭叭……叭”细微的响动声,真是令人直吐唾沫、作呕得很!=癞子自己倒不在意,旁人们见他一副邋遢模样,赶忙移动了位置,生怕逃掉的臭虱爬到自已身上。
可想而知,在那个物质溃泛的年代,敢问:谁又能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呢?即便是春秋冬夏也常常是旧衣不离身。略勤快一点的,晚洗烘干早又穿上,更何况是二癞子这等懒虫?话说回来:原夲也不是他不讲卫生,不爱体面。而是实在讲究不来,能凑活着过冬、不冻着就不错了!况且,他这件破棉袄,要不是李家的媳妇难产死了,兴许还没有这件破棉袄呢?这的的确确也怪不得他,是个实促的”懒虫”!
因此,一近忙碌过后,哪些该死的虱卵,被=癞子一近扑腾,杀死者不知其数。一下他感觉整件内衣,不知也轻了几许?咋一看:他哪双染红了血色的灰指甲,倒不像刚才那付模样了,零星地沾染了许多鲜红而又干固的斑斑血剂,活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指甲油,”光彩油亮”了许多……
因此,二癞子这才从柴禾中立了起来,干脆不捉了。俗话说:“虱婆、虱婆,三天做外婆”。这促以说明虱子的繁殖力十分之快,世代周期之短。即便他使出浑身解数,如何”认真”地去捉,总是处理不尽、也灭不完的。这时,张家的婆婆,正在清洗头发,忽见=癞子如此”认真”、捉着虱子,也就开他几句玩笑:“=癞子……=癞子!虱多不咬,账多不愁。不要紧的!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怕养不活几只虱子”?只见二癞子呲呀咧嘴地笑着说:“张家奶奶!我怎么养它不起?只是实在太多了……”可梳着、梳着,谁知道自家的头发因久里未洗,被油腻沾染了,同样也能见着三几个不大不小,胀鼓鼓的虱卵,沾在了她那青白相间的发丝上,同样恶心之极!这时二癞子看见了,便说:“张婆婆,不必笑我了?大哥莫笑二哥,田螺莫笑贝壳。你也一样!头发上的虱子,不tt我身上的少到哪里去呢?彼此彼此而已。都是一丘之货”!
张婆婆一听,骄傲地说:”我能跟你一样吗?我的头发经常洗的,怎么能长虱子呢”?于是洗头过后,便拿着梳子使劲地用手捏着发丝,梳个没完。一近梳洗过后,张婆婆再看了看梳子,果然上面有一只虱子,不免担心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我头上也长虱子了”?
这时,二癞子趁着张家婆婆正在梳头捉虱,干脆把自已那件充满虱卵、布满血迹的内衣,往热水盆内一泡,才扎扎实实地忙了一近,一近搓洗过后,那盆臭水促可以肥它个一亩菜地。看到这番光景。于是,妇女们几个各自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便拿二瘢子又重新开起玩笑来。都说:”二癞子!怎么今天这么讲究了,别洗得太干净了?干净了,虱婆就不长了。这盆肥水千万别倒掉了,拿回去可以种菜的,顶得上好几斤化肥呢!肥它个半亩菜地,是不成问题的!记住,千万得带回家去……
其时,只听得张家的孙女儿在大声叫喊着:“奶奶!奶奶!别捉了,姑姑来了”!张奶奶一听,回答道:“什么姑姑来了,谁家的姑姑”?孙女儿道:”你的女儿哟!我的姑姑”!张婆婆见女儿来了,一近惊喜过后,赶忙放下手中的梳子,开口道:“是三妹来了,来得好!快点帮我捉捉这头上的虱子……简值吓死我了”!
大伙儿见张家来了客人,大约也到了煮中饭的时候了。因此,男男女女们日头也晒够了,玩笑也开促了,二癞子也就重新抖了抖破旧的棉袄,将他穿得”整整齐齐”,拿着未干的内衣向家中奔去。
张婆婆见大伙儿急着回家,便是眯着眼睛再找上一句,明天大伙儿照样都来这里晒日头呗……
炎一一凉
2020年冬于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