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篇 祝馀(一)
“先天八卦,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南上北下,而天地定位;东左西右,而日月运行。阴阳有常,刚柔相当,而成造化。乾元资始,乾南面而无为;坤元资生,静顺以承天德。日东月西,推迁运转,而生成象。天地无为,而日月有为;圣人观日月之往来,而知天地之盈虚。”
……
祁文躺在一张由泥土砌筑而成的炕上,舒适度和他小时候常睡的炕当然是没法比的。
窗外月光极胜。
窗内的祁文辗转反侧,回想着这一天内经历的事情,或许是事情太多太过奇幻,祁文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被密集的信息撑爆了。
他双手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样才能略微缓解一些疼痛。
“我究竟是谁,那个我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悲伤的目光始终萦绕在祁文的眼前。
“你其实并不孤独。”
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我……不孤独吗?”
在祁文从那个神秘空间回归时,或许该说从梦里醒来后,面前的一切还保持在他感觉到剧烈晕眩前的那一刻。梦里那么久的对话,在现实世界里而言仅仅只过了一刹那,就连那只能变幻成人的白鹤也未察觉到异常。
“鹤扬?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
“或许是因为,鹤扬这个名字就是某个你为我取的吧。但是那已经太过久远了,久远到我都快忘记你了。”白鹤看着祁文,那灵动的眼睛里尽是回忆。
“我给你起的名字吗?”祁文低下了头,脑袋里又出现了刚刚那个人的身影,“你见到的我是什么样的?”
“我其实已经记不清了。”白鹤散出一阵白雾,变回了人形,目光望向了林间,穿过了无穷的树木,看向了那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远方。
“在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在那蹲着扔石头的样子让我产生了模糊的熟悉感,可我想不起你是谁。后来,其实是直觉让我带你去山上看一看,但其实我觉得你不可能看见什么。你明明连招摇山都找不到,怎么会看清那层‘尘世’呢。”
“可是,直觉就告诉我要带你去看看,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千百年其实有很多人找到过这个村子,但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可以看穿‘尘世’的人。”
鹤扬自顾自的说着,祁文忽然打断他,
“等等,‘尘世’是啥?”
鹤扬没有回头,继续看着远方。
“就是那层云雾。你曾对我说过,只有饱含悲伤的人,才能找到这个村子。只有怀有这世间最大的悲伤的人,才能攀上招摇山,站在无尘石上从尘世中看见这世间的故事。”
鹤扬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一下。
“可是在你走后,我试着走过这世界的每个角落,一年,两年,十年,百年,千年!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又走回了这里。我自以为见识到了这世间所有的苦难,我以为这世间已经没有人比我更悲伤。可是为什么!当我攀上了招摇山,站在无尘石上时,我什么也看不见。”
鹤扬看着蹲在身旁魂不守舍的祁文,眼角隐着透明的泪,在刚刚,祁文在那泪水中看见了不弱于梦里的那个人的悲伤,但与那个祁文的悲伤不同的是,鹤扬的悲伤藏着另一种情感。
“千百年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初究竟看到了什么。究竟因为什么,你明明那么悲伤,却还保持着那笑容。为什么!”鹤扬眼中的泪终究是落下了。
祁文将捡起的石头扔向了水中,在静谧的溪流中点亮了一颗闪烁的涟漪,如同星辰落入银河泛起的那道夺目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你的悲伤里藏着更大的恨吧。”祁文将自己的答案告诉了他。
一股沉寂瞬间笼罩了两人,随后整个林间的风也不再吹拂,万籁寂静,似乎整座山此刻只剩下沉默的两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鹤扬的身影萎靡了,一股信念从他的身上永远的离开了。他的身子依旧坚挺的,可是在祁文的眼中,他似乎瞬间老了很多,那背一点点弯了下去,被千百年孤独的岁月彻底压垮。
“或许吧。”鹤扬任由眼泪流尽,看向溪流,“我等了太久,已经等不下去了,所以在我遇见你的时候,即使那直觉恍若飘渺,可我控制不住自己那又开始躁动的内心。我着急带你去看,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究竟是不是你回来了,我不惜用各种手段,好最快的让你到达山顶。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已经太久太久了,太久太久了,你知道吗?或许千百年对你只若刹那,可我本该早就死了,你让我等了你千百年,千百年我始终一个人!在这乱世的千百年,你知道吗,有无数的生命恍若昙花。这千百年,每一刻都无比煎熬,可我要活着,因为你说过,你会回来。”
“所以当你跟我说你从‘尘世’中看见了故事,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因为我的直觉没有骗我,果然是你,你终于回来了。”鹤扬清灵的眼睛此时无比黯淡。
“可是,你不是你。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不是那个你。……但是,我至少等到了,不是吗?”
祁文始终默默听着,他的脑海里不时闪动着那个悲伤的身影。其实他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一个犯愁在考研的小人物究竟从何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是他看着同样痛苦的鹤扬,还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说出了那似乎在某个时间里,他常对白鹤说的话。
“我们,回家吧。”
“好。”不知何时,祁文身边的人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雏鹤,蹒跚着跟在祁文身边。
山间的风轻拂着这片土地,似乎最温柔的人,始终让这土地上的一切不染片粒尘埃。这一切,从千百年前便是如此。
在这林间的一条小路上,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摇摆的小胖鹤,他们走着,巡视着这片天地。
天地间响彻着各种悦耳的声音,迎接着他们的回归。
如同跨越了千百年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