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耶稣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第二天早上梁兴扬到班的时候,班门口正围着一堆人。
前天考试的成绩出了,张贴的排名,和以前一样,梁兴扬的名字在第一个。围观的同学里,有为自己排名上升而喜形于色的,也有假装不在意却驻足不走的。
梁兴扬扫了一眼成绩单便进了班,班里,王胖子睡眼惺忪的趴在桌上,三人里他酒量最差,每次却喝的最多。刘芊芊则是一如既往的发着呆,跟门口的热闹格格不入。
第一节课是语言课,联邦成立后,第一时间统一了语言文字,以大华行省的雅言为范本推广,列为义务教育阶段每个学生的必修课。老师讲的正是考试的卷子,想到刘芊芊没有,梁兴扬便把掏出的卷子轻轻推到了桌子中间。
刘芊芊微微一愣,冲着梁兴扬礼貌一笑,接受梁兴扬的好意,侧头看向试卷。
梁兴扬的视线余光越过卷子,落在刘芊芊脸上,白皙的皮肤,柳叶样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恰到好处的唇角,柔顺的头发滑落在肩上,嗯……,梁兴扬觉得王胖子昨天的打分有些保守。
刘芊芊右手撑着脑袋,看着梁兴扬标准答案一样的试卷,字很好看,工整隽秀偏又有着鸾漂凤泊的神韵。手很好看,莹润修长,这,可以去当手模了好吧,男人的手怎么可以比女人还好看,刘芊芊有一点点生气。
一张试卷,两处闲思。
……
裴出岫扣着手机,和以前的狐朋狗友聊天。听课这种无聊的事他从来坚持不到十分钟。他有个出色的大哥,让他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望其项背,那就痛痛快快的享受不好吗,反正人就这么一辈子。
他讨厌大哥。
所以他也讨厌同桌陈诚平,见他的第一眼就讨厌。
上课时候的眼神那么专注,就像每节课里都有什么宝藏要发掘。
那么努力有什么用呢,土狗永远是土狗。
……
教室,午休时间。
王下稷正准备午休,突然手机振动,掏出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喊上梁兴扬出了教室。
“怎么了胖子?”
“刚收到平哥给我发的信息,说他住院了,让我们晚上放学后去一趟。我寻思也别等晚上了,现在去吧。”
“走。”
医院离学校不远,打车十分钟的路程。雍城只有这一家综合性医院,童年的打针,婚前的体检,老年的抢救,可以说每个雍城人都逃不过被中心医院支配的记忆。
等两人赶到病房的时候,陈诚平正躺在病床上,胸部缠着几圈绷带。
“怎么回事?”梁兴扬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了问。
陈诚平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小心牵动受伤部位,呲了呲牙,讲起了事件经过。
“中午放学,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裴出岫不起身让路,我说了两遍,他充耳不闻。我只好挪了挪后面的桌子凑个缝过去,结果刚过到一半,他突然起身,顶到我胸口把我撞倒了。医生刚才来看了,说是有两根肋骨折了。”
“学校怎么说?”
“教务处的邢主任刚走,话里话外都是让我同意调解,说闹到警察局还会留下案底,耽误时间不说,还会影响以后考试政审。”
王胖子跺了跺脚,“草,裴出岫这狗东西明显是故意的!
学校也混蛋,都伤成这了还想和稀泥。”
“我这也算不上严重,医生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不会有后遗症。”陈诚平安慰起了胖子,“让你两过来主要是通个气,别对我妈说,我不想让她担心。”
梁兴扬拍了拍陈诚平的肩,“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又转头向胖子,“你凑凑钱,等会儿把住院费交了,下午就守在这吧,住院还要家属签字,到时候你签。我回学校补个请假的手续,再找领导问问。”说完,起身出了门。
……
梁兴扬不准备找学校,他清楚找学校谈不成什么,多半是定义成意外过失。打官司也没什么用,不说律师和诉讼费,单是时间成本绝大多数人都耗不起。更何况就算赢了,那点赔偿费裴出岫会在乎吗?这就是阶层,裴出岫甚至不用动用家里的资源,仅仅是这份阶层差就足以解决许多问题,就像一座山一样,让被挡住的人只能选择绕开,甚至连搬山这样的念头都不会升起。
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这道理梁兴扬上辈子就知道,但他还是生气,心里像存放着一团火焰。
陈诚平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陈诚平的仇就是他的仇。作为人类戏剧最永恒的主题,复仇,无非是。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
裴出岫把衣服搭在课桌书笠上,遮挡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班里的大多数学生都还趴在课桌上睡觉,为下午的课程养精蓄锐。
把陈诚平撞进医院让他心情变好了点,虽然在他心里这只是一件顺手而为的小事,对手弱小的甚至称不上对手。
联邦尚武,义务教育阶段开的必修课里就有教修行的,网上也能搜到,但修行是需要资源的,单纯靠吸纳天地灵气来修炼速度太慢,所以灵石这种天然造就的灵气结晶就成了立志修行者的必须。联邦的灵石绝大多数垄断在春来矿业手中,价格高昂,根本不是一般人负担的起的。绝大多数学生义务教育阶段只能水磨工夫的打熬身体,徘徊在筑基一境,真正修炼还要考上武科大学或者加入联邦军、各大企业才能获得一定的灵石配额,所以在裴出岫转过来之前,陈诚平班上一个二阶的都没有,陈诚平尽管修行勤奋,但也只停留在一阶。裴出岫天赋不算出众,但背靠家族,上个月也突破到二阶,三五个陈诚平也不是对手。
就在裴出岫准备继续上网撩骚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惊飞了栏杆上的几只麻雀,惊醒了几多学生的春困。
“裴出岫,滚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裴出岫觉得自己听错了,抑或是梦中寻梦,直到他揉眼抬头,看到了门外那直视他的清冷目光。
裴出岫不认识梁兴扬,他甚至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可笑。拜托,这里不是台时市,更不是二代多如狗、权贵满地走的神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陈诚平的朋友?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为他出头。讲道理,我现在心情不错,如果你跪下来给我认错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只断你一条腿。”裴出岫走出门道。
梁兴扬眯起眼道:“原来断条腿在你这种人眼里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伤筋动骨一百天,陈诚平可能就因为这么一次受伤影响高考成绩,一辈子的命运就这样改写。”
“呵呵,大象走路的时候,会在乎脚下踩死了几只蚂蚁吗。”裴出岫不再说话,无聊时蕴起的一点耐心消耗殆尽,他现在只想结束这场闹剧。
嘶,裴出岫拧身出拳,打向梁兴扬面门。感受一下二阶的力量吧!裴出岫已经可以想象梁兴扬满脸开花跪在地上的情形。
这是梁兴扬第一次与人交手,但他心里并没有紧张,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像有什么东西奔涌在他血管里,催促着,嘶吼着。裴出岫的动作在他眼里像慢放的电影,他甚至感觉可以快进出裴出岫招式中的变化。可以快进,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可以回放,剪辑,删除!
梁兴扬动了,这副修炼了十多年的身体像一台无比精密的机器。原身记忆里从小便宜老爹教导修行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要打好基础,基础的深度决定上限的高度。所以他十岁那年才突破筑基,到如今又用了八年炼体打磨到了二阶巅峰。修行的功法《大日真经》与《月华录》,虽然不知道品阶,但明显比学校传授的功法高明的多。奔涌的真气在窍穴中涌动,梁兴扬轻轻抬手后发先至的拨开裴出岫半空中伸直的手肘,像拨开静谧的湖水,然后一脚踹到裴出岫胸口。
裴出岫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起来,砸到后面的墙壁上然后颓然滑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梁兴扬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甚至只能捕捉到残影。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死定了!”裴出岫强撑着疼痛,低声嘶吼。
梁兴扬嗤笑一声,“怎么,学小孩子打架,打不过要报家长了?”
“你……”裴出岫还想说什么,一阵咳嗽袭来,嘴角溢出了鲜血。
“你撞断了陈诚平两根肋骨,我也踹断你两根肋骨,很公平。以后作个好人,不然耶稣也留不住你我说的!”梁兴扬弯腰平视着裴出岫,低声说道,然后一拳打向裴出岫鼻梁,“这一拳是利息。”
在被疼痛占据最后一丝意识之前,裴出岫只有一个念头,“耶……耶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