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明战与暗谋篇 第70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击得李铭胜猝不及防,在此之前,府中有多少关于大夫人面善心恶,害死二夫人的蜚言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她温婉贤淑,通情达理,怎么可能会害人?可此刻,婉玉一口一声对不起,却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青竹的死以及那个讳莫如深的丧子之痛,以至于不知不觉间,竟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林婉玉凄然一笑,那件事久埋心底,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如今将它彻底摊开来讲,反倒轻松了不少。
「将军,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没关系,我会一五一十全都讲予你听。」她迟疑着想要拉李将军的手,但终究还是作罢,「青竹产子那晚霞光普照,天生异象,我以为这是大吉之兆,是以满心欢喜期待着麟儿的诞生。奈何产婆进去了两个多时辰,青竹也没能诞下麟儿,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我心急如焚,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默默祈祷上苍,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此后不久,产婆便着急忙慌的开了门,她将一个面色发紫的小婴儿抱到了林婉玉面前,告诉她说,二夫人血崩,孩子也没能保住。
林婉玉因承受不住打击差点晕过去,但她还是强撑着命红竹去请大夫,随后便一头扎进了屋子里,希望自己的陪伴,能让青竹坚持到大夫前来。然,命悬一线的青竹却告诉她,自己腹中还有一个孩子,让她去帮自己请产婆进来。
青竹自有孕以来,隔三差五便有大夫上门为她调理身子,她腹中胎儿是一个还是一双,林婉玉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为了平复青竹的情绪,她还是准备将产婆请进来,可出了门却发现,产婆早已没了人影,而那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小可怜儿则被随意弃在了栏台上。
林婉玉痛心疾首,命人务必追回产婆,她则颤着手抱起了自己日盼夜盼的李家后人,却又发现,怀中的小可怜儿竟少了一只耳朵。
那不是生来的残疾,而是被什么东西撕咬导致,因为他耳道旁边还能清楚的看见两颗小牙洞。
恰是此时,一袭紫袍,手挽拂尘的道人从天而降,他告诉林婉玉,自己是帝君庙里的紫旸真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诛邪。他口中的邪祟是一个以婴儿血肉为食的怪胎,而这个怪胎,此刻就在二夫人腹中。屋内适时地传出了婴孩的啼哭声,林婉玉心神一颤,即刻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紫旸真人还告诉她,那怪胎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肉痣,胸口处也留下了一块十字形刀疤,他说那刀疤是怪胎上次残食婴孩被抓时,自己亲手留下的。
他讲得头头是道,林婉玉不疑有他,便问他自己该如何处置那怪胎?紫旸真人讲,邪祟一日不除,李府便一日不得安生,趁着他借腹降世,功力大减时,杀了他永绝后患!
林婉玉出生于书香世家,别说杀人了,就是杀条鱼她也不敢,所以犹豫片刻后,便恳求紫旸真人先将那怪胎带出李府,之后要怎么处置它,全凭紫旸真人的意愿。
可紫旸真人却摇了摇头,言头顶悬剑,必须自己拿,眼中钉肉中刺,全靠自己拔,若想李府安然无恙,这怪胎就得李夫人亲自除。他将一瓶见血封喉汁液塞入她手中,言:「见血封喉,见血,封喉,我现在把它交给你,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话毕,他的身影飘然远去。
林婉玉在门外怔了许久才狠下杀心,可进门却发现青竹早已气绝,那怪胎也已失了踪迹。
言到此,她的目光落在了执扇身上:「我真正见到他,是在你第一次入府的时候。那日见你与鸢儿手忙脚乱哄着一个啼哭的小婴儿,我心中一暖,便想亲自抱抱他。却发现那孩子耳垂上也有一颗肉痣,我不相信那会是巧合,便想撕开襁褓看看他胸口处的伤疤,而你却阻止了我,你说,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她手指执扇,怒
目而视。
执扇没回话,因为她还没完全消化李夫人口中的讯息,博渊是借二夫人的肚子出生的,那这么说,他也算李将军半个儿子喏,李将军的儿子岂不就是李洳鸢的弟弟?
也不知博渊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欸,博渊呢?他不是负责盯紧沐晨吗?沐晨在这儿,博渊又去了何处?
正思忖着,李铭胜的黑脸突然闯入了视线里,执扇受了惊,抚了抚胸口,没好气道:「怎么?李将军也觉得是博渊吃了你儿子,要找他报仇雪恨?」
「我……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吗?我想看他一眼。」李将军态度谦卑,眸色悲怆。
「哼,告诉你?告诉你以后,再让你杀了他吗?」
李铭胜满脸愁苦,李夫人却颤颤巍巍下了床,拉着他衣袂哀求:「将军,你别犯糊涂了,他不是你儿子,他是害死你儿子的怪物。」
「姐姐,糊涂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呀!」
一声低沉的女音传来,阴风扑面而至,熄灭了屋中所有烛蜡,眼前顿时漆黑一片。执扇本能地反应就是拔玉钗防身,不过玉钗掉在了卧塌上,她还没来得及去拿,这会儿只能是拔了个寂寞。黑暗中,执扇一眼便看到了那支晶莹透亮的玉钗,可当她伸手去拿时,已有人先她一步拿了起来。
「混蛋,把潜风还给我。」她破口大骂。
「好,还给你。」话音止,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光明。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博渊帮执扇佩戴玉钗的画面,而后才注意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位怀抱婴孩的年纪女子。
「青竹?」
「妹妹?是你吗?」
李铭胜与李夫人同时愕然出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中文網
「是我!」青竹应了一声,泪水便湿了眼眶。
「原来这只女鬼就是青竹呀,怪不得她会三更半夜出现在我房里。」执扇喃喃,扭头又对博渊小声嘀咕道,「她是你在凡尘的生母欸,博渊,你怎么找到她的?」
博渊假咳两声示意她别乱讲话,随后又揽过她肩头往旁边挪了挪,将主场留给了李家人。
林婉玉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竹脚下,拉着她衣裙哭诉:「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允诺过你,会杀了那怪胎才下去陪你的,可我至今都没能杀了它替你的孩儿报仇,对不起……」
见她哭得稀里哗啦,青竹便欠身拥抱着她,泪流满面道:「姐姐,你受人蒙骗,难道就没想过那孩子也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他也是我的孩子呀!」
「青竹,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还活着?」李铭胜犹疑道。
「嗯!」青竹重重点着头,「那晚我隐约听到了姐姐与紫旸真人的谈话,我知她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欺骗,只好拼尽最后一口气让秋菊悄悄将孩子带出去避难,等您回来了,再将孩子托付予您。不想那紫旸真人还是得到了消息,秋菊被其门下弟子追杀不幸中箭,坠湖身亡,幸运的是,咱们的孩儿得上天垂怜,遇见了执扇姑娘这样的好心人。执扇姑娘,你就是活菩萨呀,青竹给你磕头了。」说着,还真面向执扇磕起了头。
「哎……不是……你干什么呀?」执扇将她搀起,心里直发嘘。她算哪门子的好心人,要不是因为博渊天赋神力,早就死在她的辣手摧残下了,或者也有可能,直接被她丢弃在荒山野岭,成了群狼的食物。
「谢谢你,谢谢你将我的孩子养得这般好。」她抬眸望向神采英拔的博渊,倍感亲切,「博渊说,你待他极好,将他托付给你,我也放心。我没什么念想,只希望你们能一生顺遂,不离不弃。」她拉着博渊的手,覆在了执扇手背上。
执扇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抽回手,却被博渊攥得紧紧,只好赏了他一
记大白眼,由他去了。不过此话怎么越品越不对味儿,似乎有种老母亲嫁女儿的感觉,不对,是嫁儿子!
博渊将自己的身份全都告诉她了?这样她都能接受?
其实搞不清楚状况的不止是执扇,林婉玉与李铭胜也是一脸懵,唯有沐晨是难得的人间清醒,但清醒的代价是,心里憋得难受。
气氛徒然变得有些僵,林婉玉到此刻都没觉得自己有被利用,喃喃自语:「紫旸真人是帝君的嫡传弟子,怎么会骗我呢?」
这话执扇可就不乐意听了,讽刺道:「可笑!他是帝君的嫡传弟子,那我是谁呀?你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他说他是帝君的徒弟你就信,他说博渊是怪胎你也信,那我还想说博渊是天界太子呐,你信吗?」
「怎么会?他是紫旸真人,没理由害人的。青竹,你告诉我,是你弄错了,对不对?」林婉玉眼巴巴的望着青竹,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青竹却摇头否定道,「姐姐,别再自欺欺人了,青竹从未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不是这样的。」林婉玉悲苦万分的抱头痛哭,瘦弱的身子瑟缩成了一团。
近两个月以来,林婉玉都活在死亡的边缘线上,面对府中下人的盲目猜忌,她悲痛欲绝,恨不能随青竹一道去了。可她在青竹的遗体面前发过誓,自己誓要为死去的小可怜儿讨回公道,现如今青竹却回来告诉她,自己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都是错的,这让她如何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