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
“来来来,都站好了,123笑一个。”咔嚓一声,代表着2010级5班的学生就此结束了学生生涯,毕业实习,是他们踏上社会的第一步。
任冉所在的学校是一所职业高中,和大多数职业高中一样,有着导游,酒店管理,机械加工,高尔夫球,会计,等等的热门学科,名字都起的高端大气,实际上酒店管理便是教你如何做好一个服务员的工作,机械加工是修汽车类,高尔夫球是在球场做捡球的球童。
除此之外,各个五花八门的高职学校为了争夺招生名额,也是全面开设了各种社会学科,化名形象设计的化妆美甲,美容美发等专业也在校领导的全面支持下兴兴升起,任冉就是形象设计专业试验田的第一批学生。
任冉小时候生活在一个圆弧形的小山村,村子围着一个大堰塘建了一圈房屋,从而形成了一条小街,靠山的一边是住家户,靠平原的半边被建成联通外界的水泥公路,如果要出小村庄,就在这条水泥公路上端端的站着等,快则一刻钟晚则四五十分钟,就能等到一班开往小镇的大巴车,大巴车上常常人头攒动,得使足吃奶的劲才能挤得上去。
任冉个头矮,即使挤上去了,也常被夹在各个腿与腿的中间,好似被森林中粗大的树木架起动弹不得,随着车身的颠簸晃动,像一盘在锅中被翻炒的菜一般,等待着被端上桌的那一刻,那就意味着,目的地到了。
因得任冉的外公在小村里做着一个小小的村书记,她便常有机会跟着外公外婆去逛小镇,总能得到些新鲜的吃食或小玩意,在她眼中围着堰塘的这一排房屋就像一个小水井,住在泥土垒的小平房里的人们就是那只做井观天的小青蛙,小镇便是井口之上的广袤天空,令她向往的紧。
“冉冉,今年跟着妈妈,去城里读书好不好。”任冉跟村里的许多孩子一样,父母都在小城里打工,一年难得见得了几次,大多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外出务工回来的父母,伴随而来的会有新衣服和压岁钱,这是每个孩子最高兴的时候。
“城里面好吗?”
“好,城里面什么都有,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动物园,有猴子,长颈鹿。”
“有大老虎吗?”
“有,特别大的老虎,可凶可凶了。”
“好好好,那冉冉要去,冉冉要去看大老虎。”
少年不知愁滋味,人生中那些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就在懵懵懂懂中应承了下来。
农村中的青年大多去城里务工,寻求更大的发展,城市里的土著便对这些外来人有了不一般的优越感。任冉在小城里的农民工子弟学校读书,这种学校不用缴纳昂贵的建校费等费用,城市里学习不好或同样条件不好的孩子大多也在这里读书,待遇却截然不同。
初进学校的任冉因农村中的蹩脚口音,常被城里同学欺负和排挤。大哭大闹再也不能换来任何的帮助,老师无视同学之间的打闹,懒得去管。父母只是跟她说,冉冉要乖,妈妈爸爸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你。
任冉再被欺负的时候便不再大哭大闹,只是紧泯着嘴唇,任由眼泪大滴大滴的掉,每当这个时间她就会一遍遍的在心里想起在那个遥远的小山村。
她曾经开朗活泼,常带着那一条街的小朋友上蹿下跳,把跟着外公外婆从小镇里买来的各种新鲜玩意分享给其他孩子看,看着她们崇拜的眼光,高兴的合不拢嘴。
她又想起,小村也有一所小学校,她在里面读过小学一年级。有一次班上的一个小男孩和她争抢一个小玩意,失手把她推倒在地,又踢了几脚。
任冉爬起来一路哭着跑回了家,外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赶忙从屋内跑了出来一把抱起小小的任冉,连连安慰。待得小孙女抽泣声渐小,才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当即抱着她的小孙女到学校里,拉着那个欺负她的小男孩理论,也不论他是否能听得懂那些大道理,终归是让那小男孩握着任冉的手,道了一声对不起才算完结。
她想念那个小山村,想念疼爱她的外公外婆,想念那些爱围着她转的小伙伴,想念那些总是哈哈大笑的小日子。
从小学到中学,她不记得被欺负过多少次,被嘲笑过多少次,她只是越来越沉默,从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后来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曾经那个活泼开朗,无所畏惧的她成为了久远的模糊的记忆。甚至在她以后的日子里她都分不清自己的无力反抗是软弱还是善良。
“薇薇,你想好去哪里实习了吗?”
“我想去上海,任冉你呢?”
“我也想去上海,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呀。”
“好,我们一起在上海闯出一片天地。”张薇薇拍着任冉的肩膀,高声的说着,颇有一翻豪迈的气势,那一瞬间任冉好似看到了陈胜大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雄心壮志,不日她们便能逃脱这四面高墙的压迫,揭竿而起义,在那未知的,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打下属于她们的江山。
“哈哈哈哈,才没那么简单呢,我听说上海的物价可贵了,吃一碗面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几块钱,坐公交车都要两块钱以上。”大城市可能是大多数小县城孩子的向往之地,只是那不确定的未知因数却让他们有着更多的担忧和害怕。
“怕什么,我们出去实习会有工资的,我听说大城市工资都很高,再说了,要是真不够,那大不了我天天吃泡面呀,泡面总是全国一个价吧。”张薇薇昂着她的小脑袋,带着她独有的吊儿郎当的表情,对着任冉翻了一个白眼。
任冉看着张薇薇不禁想起和她的初识。
初入学校的时候会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有着完全不符合那个时期的行为习惯。
大家都还是懵懵懂懂,在学校听老师话,在家听父母话,争做三好学生的好青年时,张薇薇总是画着大浓妆,在角落叼着烟,说话永远是脏话连篇,交谈的内容总离不开这个星期去收拾谁,校门口等着,亦或是哪个班哪个班的男生长得不错,去把他电话号码要过来之类的话,在学校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样子。
任冉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却没成想到命运可能注定一些人要与你走一程,不论你喜欢或不喜欢,愿意或不愿意,她都会成为你生命中那个重要或不重要的过客,不论是为了给予你简单的陪伴或是给你深深的上一课,总之你不可避免的要与这个人相识,相交,直到最后渐行渐远。
选择实习单位,整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同学们忙着做对比,做选择,再面试。有胆子大的想去远地方见识见识的,有单纯想要离开父母天高任鸟飞的,也有父母早早就安排好工作,留在家乡做贡献的。任冉早就待够了这座小城,父母早年无休止的吵架埋下了她想要远离的种子,南水北山东麓西岭,除了家,哪都是家。
上海对于身处于丘陵地带长大的孩子来说,是赋有传奇色彩的,是繁华梦幻的天堂,是承载经典的韵味,是梦想中江湖儿女应该在的地方。任冉早就下定心思,她要去上海,跟她想法相似的孩子竟然有很多,班里过半数的同学都选择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