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此夜霜寒重
一个修长鬼魅的人影死死的将怀准的脑袋踩在脚下,一袭黑袍几乎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鬼信子的脚尖用劲,笑得有些癫狂,尖尖的笑声像是要划破所有的寂静。
他的头上戴着高高的帽子,使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清瘦高挑。
怀准有些狼狈,凌乱不堪,眼角呲裂,满目通红。
男子的声音也是尖尖的,似乎是要将人的耳膜给刺破。
「盛司铭在哪儿?只要你说他在哪里,咱家还可以饶你一命。」
鬼信子乃是五大长监之一,平日从不露面,干的都是暗中追踪的活儿。
他就像是猎犬一般,嗅着味道扑过来,咬住便是不再松口,最为难缠。
怀准奋力挣扎,可是在鬼信子的眼中,只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不足为惧。
怀准一声不吭,只是咽下了喉口的腥甜。
他的手在黑暗中慢慢游走,很快便是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他拿着匕首的手猛地便是朝着身后刺去,鬼信子却并不惊讶,只是松开了自己的脚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后背在身后,看着缓慢站起来的怀准,那种眼神很是怪异。
就像是你可以轻松就捏死的生命在苦苦挣扎,而你也不愿意他死得那么草率,那就太没意思了。
所以鬼信子看着一眼周围要涌上去的人,微微抬手,那些人便是停下了步子。
修罗殿的人已经将豆蔻林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快这片豆蔻林里所有的生灵都会消失。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能不能找到盛司铭,反正只要在豆蔻林里的东西今夜都得死。
在绝对的死亡面前,恐惧就什么都不是了。
怀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拿起了脚边的长剑。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不知道现在奉祁怎么样了,但是都不重要的。
他所想的只有杀掉眼前的这个人,杀了他,不管任何代价!
正在怀准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四两拨千斤的时候,鬼信子的目光却是越过了怀准。
他掩嘴,一副惊讶的模样。
「这人是谁,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呢?」
怀准也回过头去,奉祁就站在自己的身后,手中的逐月散发着阴冷的光。
怀准看着奉祁,眼中的神色很是奇怪。
只是不由得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而奉祁只是将左脚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微微扬起左臂,逐月在护腕上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万事通已经被沈池带走了,我们要一起离开。」
怀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看着奉祁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却是忽的沉默了。
他嘴角裂开一个淡淡的笑来,「若是师父知道了,会不会被我们气死?」
奉祁没有回眸,「不会。」
像是殷离那样的人不可能会因为这些事儿而被气死的,他不会为了世间万物的一切而悲伤。
也许唯一能让他伤心难过的人已经死去了。
鬼信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乐了,他伸出自己有些惨白的手。
「杀了他们。」
身侧蛰伏着的人如同潮水淹没礁石一般扑了上来,势不可挡。
怀准下意识的便是想要将奉祁护在自己的身后,但是奉祁早已经迎了上去,率先拉开了一场血腥的帷幕。
一人还未冲到奉祁的跟前,便是朝着奉祁甩出了自己的长剑,奉祁侧身躲过。
正逢一人朝着腰间刺来,奉祁立即便是挥剑去挡,刀刃的碰撞声在耳边忽的炸响。
另一人也后来居上,直刺奉祁的面门,奉祁面无表情的直视着朝着越来越近的刀刃。
微微转动剑身,刀刃便是顺着逐月的纹路划出刺耳的嗡鸣声。
一脚将最靠近自己的人踢开,再一剑解决掉纠缠不休的人,奉祁在人群中不断的转身,躲闪,挥剑。
好像是在谱写一场旷世的舞曲,所有的哀嚎都在为其奏乐。
鲜血不仅染红了奉祁的发丝,更是染上了她的面具。
她的眼中只看得见一片的殷红,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杀戮。
奉祁转身跃上粗壮的树干,又一次的躲过了敌人突然刺来的利刃。
她的身姿立于群人刀刃之尖,挥剑转身的片刻,便是血溅当场。
而在旁边静静看着这场杀戮的鬼信子还在哼着不知名的调子,他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
最后站定,无聊,实在是无聊至极啊。
他仰头看着天上渐渐清明起来的皎月,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回来,果然是没了我就不行了啊。」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奉祁早已经冲开蹭蹭你围堵,来到了鬼信子的跟前。
奉祁剑指鬼信子,身后的人也随之而来。
利剑率先一步刺入奉祁的肩膀,奉祁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额间已经凝聚起了一层的冷汗。
只是奉祁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转身挥剑砍断了那把刺入自己身子的利刃。
她的刀刃转瞬之间便是架在了鬼信子的脖颈之上,她强忍住即将从喉口喷出的鲜血。
「让他们退下!」
鬼信子背对着奉祁,并没有转身,甚至语气里也听不出丝毫的担忧和恐惧。
他只是淡淡的抬了抬手,那些人果真是不再上前了的。
奉祁忍着痛意,将断掉的刀刃硬生生拔了出来。
将断刃甩到一边,奉祁朝着鬼信子微微走近了一步,却始终不敢松懈。
五大长监个个都有着了不起的本事,她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而那些原本围着换准的人也都散开了,怀准看着奉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子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肆意袭来的痛意,刀口遍步,他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
单膝跪倒在地,怀准的脑袋埋得很低,缕缕散乱的长发带着血迹垂落。
整个身子只剩下深插入土壤的利刃作为支撑,他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鬼信子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竟然还有一些清冷落寞。
「你们是地下城的人么?还真是小看了地下城的本事啊。」
他也许很是惊愕,没有想到地下城藏龙卧虎到了这个地步,看来自己对地下城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奉祁终于将嘴中的腥甜咽下,冷冷的吐出一句话来。
「放我们走。」
可是鬼信子却是无奈的仰了仰自己的手,显得那么的单纯无害。
「双腿长在你们的身上,难道我还能拽着你们不成?」
他慢悠悠的转过了自己的身子,任由架在脖颈上的刀刃已经划出了一条口子。
他只是伸出手指,毫不在意的摸了摸自己脖颈处流下的血液,竟是裂开嘴一笑,便是将手指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微微阖着眸子仰头,一副享受的模样。
「啧,这股味道还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呢。」
他直直的看着奉祁,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眼白,只有幽深的黑暗。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像是黑水一般就要将奉祁给吞没。
拿着逐月的手竟然是忍不住微微的颤动起来,在她的眼中,鬼信子睁开了血淋淋的大口,里面尽是尖利带血的獠牙,十分可怖。
「我要吃了你……」
他的神女观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另一个地方飘过来的,是那么的不真实。
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突然清醒过来,奉祁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但是再次睁眸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的眼前空无一人,自己的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中忍不住的一惊,浑身惊起一身的冷汗来。
刚才自己究竟是看见了什么……
周围的人早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将刀刃直指奉祁,只要奉祁稍有动弹,他们便是毫不犹豫的将刀刃刺入奉祁的胸膛。
鬼信子此时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朝着奉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奉祁的眸子冷了冷,自己与他的差距还是太大了一些。
鬼信子优雅的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看了看奉祁手中的逐月。
「现在我要你将它扔下,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奉祁只好照做,手中一松,逐月便是落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不知从黑暗何处射出几枚飞镖,直直的插入了挡在奉祁跟前的几人。
飞镖插入他们的头颅,红的白的都飞溅出来,撒了一地。
奉祁眼疾手快微微附身接住尚未落地的逐月,顺手又解决了靠近自己的几个人。
沈池的身影犹如鬼魅,不过在人群中穿梭,顿时修罗殿的人便是倒下了大半,连奉祁也未能看清他的动作。
奉祁微微一愣,沈池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却是夹杂着满满的怒气,是不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隔了那么远,奉祁又好像看见了那一个疯癫的沈池,整个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是他一个人的狂欢盛宴。
见沈池出现的时候奉祁心中便是有了猜测,但是也不敢确定。
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一人,鬼信子终是收敛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双眉紧皱。
沈池袭到跟前,步步紧逼,鬼信子并不着急与其交锋,只是一味的退后躲闪。
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平静,「又来一个,你也是地下城的人?」
两人的身形都犹如鬼魅,难舍难分,一时也分不出高低来。
奉祁趁机连忙踏着尸体来到了怀准的跟前,将其搀扶了起来,「师兄,没事儿吧。」
怀准的双眼有些红肿,连忙满是乌青,眼前的一切竟然也有些看不清楚。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勉强可以站立。
奉祁松了一口气,「你先离开,回地下城。」
「你呢?」
奉祁的眸子却是看着沈池和鬼信子纠缠的身影,「我要去帮他。」
可是怀准却是拽住了奉祁的手,「那你呢?沈池可以自己离开的!」
奉祁却是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不,沈池不会离开的。」
沈池似乎有天大的怒气需要发泄,他已经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陷入疯癫的人眼中的世界也是疯癫的。
她不加犹豫的推开怀准,抽身离去。
怀准立于原地注视良久,心中满是苦闷,紧握的利刃翩然落地。
鬼信子所持武器乃是双臂可伸缩的短刃,最喜近战,乃是双手所及之地,无一不是满身伤痕。
而沈池并未佩剑,所持的也只是一把折扇而已。
短刃和扇面碰撞,发出金属的嗡鸣声,两人四目相对,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断的碰撞。
鬼信子嘴角含笑,声音低哑阴暗,「好凶的少年郎,这张脸可真好看呢。」
沈池眼神一凛,踏上树干借力朝着鬼信子扑去,折扇冒出的利刃直直的朝着鬼信子的面门袭去。
鬼信子挥手来挡,他微微抬眸,双臂猛的一转,竟是硬生生夹住了扇面,沈池身子也是不受控制的自转起来。
沈池并不慌乱,看着短刃里自己的持扇的手越发的近了,当机立断便是松开了自己的手,退居一旁。
鬼信子猛的一挥,金柄折扇被撕成两半,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看着沈池,眉眼笑意显然,「玩扇的人可是少见,少年人,可惜你惹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