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人给我打出去!
璚英回到屋子,坐了半晌,愣着思考方才董氏的态度。
虽然来京城不久,但是对于杨荣,璚英一直是尊敬的。
如今年事已高,人有生老病死,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
但朝中重臣一旦离去,势必要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到时该当如何?
“小姐莫要担心”
彩云端着茶水进来,“此事又与小姐无干。”
“话是这么说,可...”
“小姐就别想这些了。”
彩云小心放下手上的木托盘,“万事都有老爷夫人,何况少爷现在也是前程辉煌?”
“快别说了,真是自大。”
璚英抿了口茶,叹气,“我也总是改不了管东管西的臭毛病。”
“依奴婢看,小姐不如先帮着夫人准备着去杨府,其他的以后再想也不迟。”
高官丧葬,总是讲究排场的,杨荣一家虽然正直,可该有的东西却一样都不能少。
...
晚间,顾照清来了。
璚英猜着他应该是和父亲在商议正事,也没进书房打扰,半卧在软榻上翘着腿等。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顾照清终于和柳谦、柳冕英从书房走了出来。
“什么啊?杨大人葬礼什么时候?”
璚英见人出来了,忙上前问。
“三日之后。”
柳谦面色沉重,扶着胡须。
“这么急?”璚英看向顾照清。
“杨夫人年纪虽大,行事却不拖沓,这时候能快就要快,以防出什么乱子。”
璚英皱眉,“所以是真要出事了?”
“...难说”
璚英叹口气,也不知母亲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璚英,你不要担心。”
顾照清知道璚英的性格,什么事情都要思前虑后的。
要是个男子,这样定是能成大事的。
可她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他看不得璚英皱着眉头的样子。
见柳谦和柳冕英没注意,轻轻的握了握璚英的手。
小声说道:“别想太多,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璚英愣了半晌,抿了抿嘴,有些感动。
轻轻点了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璚英便让顾照清先走了,看柳谦带人去送顾照清,自己和彩云去帮着董氏那边准备丧礼。
“母亲?”璚英掀开帘子,问道:“杨大人那边的丧礼,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不急。”董氏拿着丧礼单子开口5:“大致都打点好了,赵妈妈再同我对一遍就好。”
眼前的丧礼也不算多,核对起来倒不慢。
璚英转着看看,大都是些寻常首饰,放些值钱的,撑撑场面就算了,丧礼办的这样急,哪家都准备不来。
“三斛南海珍珠、蜀锦也够了...”待董氏全都核对完,才有空抬眼问璚英话。
“顾公子来了?”
璚英点点头。
“可说些什么要紧的?”
“要紧的母亲都知道了,女儿就是在这看母亲去歇了再走。”
董氏眉头一松,淡淡笑着“咱家可没这规矩,我马上走了,你也赶紧和彩云回去吧。”
璚英看着弄得差不多了,也就同董氏行了礼,回屋之后,一宿无话。
第二日照例起了大早,穿着素色的褂子,披着薄披风,直接领彩云和璃月出了门。
一路上昏昏沉沉的,直至到了杨府,才被冷风吹醒了余下的睡意,打起精神跟着柳谦、董氏和柳冕英进了去。
一条宽路直直的延伸进二门后的正堂,璚英暗暗打量着杨府,白色灯笼没少挂,周围都是哭声。
心下有些不安...
“璚英,”杨荣继室刘氏亲自迎接,身后是杨府众人,董氏轻声叫了跑神的璚英。
“璚英见过杨夫人,杨恭大人。”
人这么多,一一行礼还不得到明日...
“杨大人去世,杨家的重担全压在了长子杨恭身上,虽说杨恭为人老实,但朝廷并不看重。”柳冕英小声在后面和璚英说着。
“锦衣卫指挥使成大人,锦衣卫指挥使佥事顾照清大人到!”
璚英听见门房报出名字,便回头看向二门的地方。
顾照清照例穿着锦衣卫飞鱼服,佩着绣春刀,跟不大管事的成大人走一起,身后跟着几名锦衣卫。
见璚英,也不多表露些什么,只是微微点头,便同成大人进了正堂。
“璚英!”
方莹行了礼,便来找现在一边的璚英,一会还有酒席,熟络的人坐一起才不会太拘谨...
璚英微微点头,示意方莹过来。
“你这等品级的人冲撞了我,还不快下跪道歉!”
后面尖利的女声传了过来,璚英不由得扭过头去。
“那边是谁啊,怎么这么吵?”
方莹不知还有谁能在这地方吵闹,真是没眼力见。
“那是...”沈洛汶?
璚英没喊出名字,只是心下疑惑,沈洛汶前面那女子是谁,怎么招惹了她?
“这怎么回事?虽然这人少,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吧,这可是丧葬礼啊。”方莹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劝说。
“方夫人和我娘都去找人说话了,这时候人少,要去也是我去。”
璚英本就与沈洛汶又过节,不介意再多些。
方莹看她说的有道理,便跟着璚英往后面走。
“沈小姐。”
璚英走至面前,才微微向沈洛汶点头,“不知沈小姐此处喧哗,是为何事?”
“不过是被个小丫头冲撞了,讨个道歉而已,具体的也不劳柳乡君费心了。”
璚英边听她说,边打量着那小姑娘。
穿的不算差,虽然相貌平平,却不像是会无事生非的人...
“也不知这位小姐如何过分,竟惹得沈小姐在人家丧礼上发作?”
语气平平,却咄咄逼人。
沈洛汶有些犯怵,更大声的掩饰,“说了她没规矩便就是没规矩,柳乡君与此事何干?”
前面已有一些小姐扭头来看了...
“本乡君本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心,只是在人家葬礼上喧哗,实在于理不合,故来瞧瞧怎么回事罢了,有何不可啊?”
“也不知到底人家姑娘何处冲撞,我看沈姑娘身上干干净净,倒像是冲撞了人家。”方莹气不过,站了出来。
沈洛汶再怎么嚣张,一个人也说不过两张嘴,愤愤地瞪着方莹,不敢发作。
捏了捏拳头,“今日还要去找我娘,不然我定讨个说法!”
走了。
璚英有些无语,她平时是太好惹了吗?好歹一个乡君,怎么沈洛汶就不在乎呢?
方莹转向那姑娘,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如何称呼啊?”
那姑娘见方莹眼睛圆圆的,便觉好亲近,老实交代了。
“我是文选司的考功郎中李贤之女,李若。”
李若方才已知晓了璚英的身份,便猜得出眼前方莹的身份。
“方才是怎么回事,沈洛汶为何为难你?”
方莹看她长相老实,没什么心眼,便邀李若一起坐。
“沈小姐与我只是面碰面相见了,其他的并没什么。”
“那她如何为难你?”
璚英顺势问了下去。
“沈小姐觉得我...挡了她的道,但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无意冲撞的。”
李若不敢多说,只是简单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这么一点事,她来做文章?”
方莹瞪大了眼睛问。
“大概就是这些了。”
“欺人太甚!”
方莹心下更气愤,怎么还有这么嚣张的人?
正欲去找她,屏风后却突然一阵骚动,引了众人注意。
“今日可是个特别的日子,既然这么重要,自然少不了杂家来凑个热闹。”
这声音听着...和那日寺庙里王振的声音如出一辙!
璚英立刻意识不妙,跟着方莹到前面看是怎么回事。
待走出酒席的屏风,才见那猖狂声音的主人。
正是王振!
璚英急忙在众人中搜寻父亲和顾照清的身影,一时也寻不见。
怎么杨家都没个人了?
“王大人,今日是臣妇亡夫的丧礼,不知王大人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语气中既有分寸也有威严。
倒让璚英稍有些刮目相看了。
此时官家来的不多,敢跟王振叫板的只柳家一家,柳谦却刚好叫上柳冕英,去和杨恭等一众官员商议事情了。
这可怎么办?
刘氏心下还是有些着急的,还得看看这王振是来干嘛的。
“杂家刚说了,就是来凑个热闹,”王振挥着手。
“看着场面挺大,顺便找了戏班子,给杨夫人唱出戏,震震场面。”
刘氏听了这话,心里又惊又气,此等侮辱,换谁也受不了。
可这王振气焰实在嚣张,圣上平日也不怎么约束这厮,现在自己也干不了什么。
璚英本是打定主意不再掺和的,毕竟上次王振密谋被她听到,还多亏了郕王解围,这回可就不再指望人家给自己救场了。
身边的李若却突然一惊,显然是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璚英注意到后,便小声问她,“你怎么了?”
李若大睁着眼睛,含着泪水。
“我爹爹他...怎么会在那里?”
顺着李若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王振身边站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官,看着也是被逼无奈的样子。
这到底都是哪跟哪啊?
自己从未听父亲提起过李贤,也没跟李家打过交道,但这情形看着...确实是需要救场的人啊。
“奏乐!”
王振身后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捏着嗓子喊乐师。
乐师们显然不太愿意,没什么精神的拉着琴。
“胡闹!”
柳谦众人在书房中商议公事,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也正常,可是声音越来越不对劲了,便出来看看。
谁知是这一幕——
王振众人居然公然在刘氏面前演奏喜乐!
成何体统?
眼看着刘氏制不住场面,杨恭也是畏首畏尾的,柳谦只能自己站了出来,命人叫停了乐师。
“哦,柳大人。”
王振及其不敷衍的行了礼,示意继续演奏。
“停下来干什么,杂家听得不错呢。”
柳谦冷冷一笑,索性摊开了说
“你个孽贼,祸乱朝纲、为非作歹不说,连杨大人过世你也不消停,来人!”
“奴才在!”
“把这人给我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