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Pain Is So Close To …

此处什么也没有，不存在任何有意义的事物。

不存在危险与恐怖，但也不存在安全与欢愉。未来与过去在这里都不存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地方，是独立于一切观测之外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场所。

虚无、空洞、辽阔、一无所有，一切能用来形容“无”的词语都适用于此处，这里是《逍遥游》里面“不问何物，悉皆无有”的无须有之乡、是永远伫立着白垩绝壁的幻梦中的卡美洛、是永远不会变质的永无岛，是一切“虚无”的起源。

在此处，没有所谓的“灵魂”与“肉体”，一切的思考都将与空间产生共鸣，一切的沟通都失去意义，身份与能力都将慢慢染上“无”的色彩，逐渐失去存在的意义。

这里是【赫尔海姆】。

苏黎感觉到自己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大脑仿佛在缓慢的溶解，一切的思考都能在下一秒与空间产生共鸣，然后得到无数份来自各处的反馈。仿佛自己的脑子被接上了一台超级计算机，一点点的微小变化都会在这台“电脑”上得到搜索结果，自己的身份和存在意义被逐渐地消解，逐渐地融入这片仿佛液体一样的虚无的白雾中去。

【自己是谁？】

【苏黎，18岁，是高中生。】

【这里是哪里？】

【赫尔海姆，死之国，无之乡，须在极北的寒冷黑暗之地走上九天九夜的崎岖道路，方能到达。】

【是谁带我来的？】

【……】

这个问题最终没有得到回答，在迷雾中的念头翻滚、即将涌向他的时候，三个模糊的身影掀开了那些试图应答的念头，踏碎了涌动的白雾，只见三个雄武的骑士踏着色彩各异的骏马走向他。

最左边的那一个骑士骑着血红色的马匹，怒瞪的马眼中滴下嘶嘶作响的岩浆，他的盔甲上满是倒钩的尖刺，胸甲上雕刻着怒目圆瞪的吼狮，右手则拿着一把长柄大刀，刀刃上无时不刻都在滴落着血液，血液滴落在白雾里就燃起永不熄灭的火焰，翻涌的灵魂们纷纷哀嚎着向四处逃跑，而祂高傲地站在一片血火中，厚重的盔甲像是会呼吸一般轻轻起伏着。

中间的骑士周身弥漫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浓雾，黑雾与白雾相互接触不断发出腐蚀性的刺耳声响，祂潜藏在黑雾中不见身形，只有两抹明亮又狰狞的绿光幽幽地瞪着苏黎，与这绿光相互映衬的是祂手中高举着的暗银色天平，这天平始终不安地摆动着，像是永远不会平息的恐惧一般；而最右边的骑士更是连身形模样都无法看清，只能看见自迷雾中踏出的几只马蹄，正急促地踢踏着，拖拽着数具几乎已不具人形的尸骨。

【哇，好炫酷啊，我也想要这么高逼格！】

苏黎内心吐槽完才想起，这里是公屏发言的……

红色的威严骑士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很愉悦一般，发出了“嘎嘎”的难听笑声，全身环绕的血火都仿佛锻铁的熔炉一样发出了轰鸣声，周围的两个骑士也大笑起来，黑雾也因这夸张的笑声而不断抖动起来，屋子里一下子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就在苏黎还不理解祂们为什么要发笑的时候，红色的骑士声如洪钟地对他说：“你来！”，不等他做出任何回应，三位骑士就以毋庸拒绝的姿态各自抛出了自己的武器，沉重的滴着鲜血的大刀、永远都在晃动的不安的天平、缠绕着死者灵魂的惊惧的镰刀，凶恶的器具就这样砸在苏黎的面前，

发出沉闷的声响。

【道义】。

【人仁】。

【虚妄】。

出乎意料的，苏黎理解了祂们的意思，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去拿起那些缠绕着噩兆的器具，但也没有畏惧地后退。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上方，只见自己的头上出现了一圈由荆棘环绕而成的冠冕，右手臂的骨骼破体而出，在空中纠缠缠绕形成了一个弯曲的弧度，但却没有带来一丝疼痛，反而使那节狰狞的骨头看起来有一些血淋淋的美感……物理意义上的“血淋淋”。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但又自然而然。

红色骑士似是很满意他的变化，向身边的两位骑士低沉地嘟哝了几声，然后扯起马缰，带着剩下两位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白雾中又重新弥漫起来，但是在那些依旧如往常一样翻滚不息的念头中，似乎有颤颤巍巍的称颂声正不断响起——

【我就观看，见有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人拿着弓，并有冠冕赐给他。】

【他便出来，胜了又要胜。】

苏黎抬起头，眼前的景象似乎都不太一样了，那些浓密的白雾中浮现出了一幅幅死者凄惨的模样，既便化作了灵魂它们也依然在终日不断地哀嚎着，而如今它们好像不敢靠近苏黎一般，一个两个都躲得远远的瑟缩在一起，仿佛祥林嫂一样小小声的抱怨着。原本什么景象也望不到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只由古朴线条构成的兽形，头顶鹿角蹄踩祥云，清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苏黎，好一副威严端庄的模样——如果这只瑞兽的小小兽爪没有抓着一块薯片往自己嘴里丢的话。

见苏黎发现了自己，天空中的瑞兽慵懒的挥了挥爪子，意思很简单——爬！

于是苏黎就醒了过来。

看到了一只趴在自己脸上蹭毛的黑猫。

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良久，直到小黑慢悠悠地开口：

“欢迎回来，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