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中老村
红叶子莎莎作响，在浓雾中时隐时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将叶子看成人脸后，玩家们的鼻尖也涌进一股淡淡的腥味。
那是血的味道。
不过血味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更像是盛宴前的开胃小菜，提示着玩家们——小心。
“靠近村子的林地都是这样的。”导游对环境的变化毫无波澜，它好像还挺享受，深深吸了一口腥臭的空气，“啊，清新的味道。”
江勿：“……啧。”
胃口还挺重。
其实这红色的地带，江勿在别的副本里也见过，不是什么埋骨村特有，更像是一种存在于诡异游戏里的特殊地貌。
虽然他说不出红叶树的学名，但他单方面给这种树起了个名字，“血树”，简单易懂。
血树算是一种食腐植物，通常会生长在尸体上方，就像现实里的幽灵兰花。
他目光往身旁的树下一扫，树根旁落满了红褐色的落叶，腐烂后一点一点往土里渗透，如同干涸的血迹。
这是伴随着死亡生长的植物。
而此处直接形成了一整片血树林，树木高大，意味着营养旺盛。
所以……
江勿用鞋底碾了碾脚下松软的泥土，泥巴微微凹陷下去，比正常泥土更软一点，触感奇特。
他的脚下就是尸体。
血树们生长的呼魂坡，土层下掩埋着无数的人，才能形成现在这幅样子。
导游的声音隐隐从前方传来：“呼魂坡可是村民们很喜欢的地方，看看这些叶子……可以摘几片，带去给村民们做礼物，他们一定会高兴的。”
江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让村民高兴”是一个关键词，毕竟导游从一开始就提醒了玩家们不要惹村民不高兴，如果叶子有当礼物的功能，重要程度几乎抵得上道具！
得到可以摘叶子的准许，玩家们眼前一亮，纷纷朝着红叶子伸手。
他们并没有从叶片上感知到危险，不然也不会这么果断。
江勿也抬手，就近摘了一片下来，叶子安安静静躺在他手心，叶茎的纹路蜿蜒成一个抽象的人脸，仔细看反而没有那么吓人了。
可这只是假象。
程旭摘下一片叶子，确认没事，长舒一口气正打算薅一大堆下来，江勿暼他一眼，淡淡道：“只能拿一片，最多一片。”
“啊？”程旭手一顿，望了望树，又望了望他，没把手收回去，“为啥啊。”
“多了，怕你晚上应付不过来。”江勿勾起嘴角，那意有所指的目光把程旭看得头皮发麻。
程旭麻溜缩手：“好嘞。”
等他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地疑惑于自己怎么这么听话。
他发现江勿身上有股特别的气势，某些瞬间，明明也没干什么，却能让他下意识听从……就好像，潜意识认为江勿说的一定是对的。
“不是……什么叫晚上应付不过来？”程旭看看别人，悄咪咪凑到江勿身边低声问，“叶子有问题？”
江勿的语气理所当然：“当然有问题，不然让你白拿么？”
程旭顿时觉得手里的红叶子有点烫手，他吞了口唾沫：“……细说？”
江勿不好细说，只摇摇头，笑道：“这东西可以当礼物，也可以要你的命。”
这种从死人身上长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那么无害。
他很清楚，红叶子上的人脸茎纹，一到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就会“苏醒”，
化作厉鬼索命。
虽然强度不高，玩家们用手里的诡具道具能应付，但也只限一片叶子，多了根本应付不来。
换个角度想，埋骨山和埋骨村连接的这片呼魂坡，根本就是午夜禁区，特级玩家之下谁来谁死吧，在C级游戏里出现这种血树林，基本就是在晚上强行分割地图。
他的体验系列任务还需要体验呼魂坡景点……指的应当是夜里的呼魂坡，真不愧是提升到B级难度的支线任务。
总之，导游这里是给所有玩家都挖了个要命的大坑，这些人又不像有经验的玩家，根本没那个防范意识，恐怕要吃大亏。
江勿看了看，几乎每个玩家都拿了致死量，隐藏在其中的召集者或许能察觉到不对，但为了合群，并没有让自己和别人不同，应该是有别的方法提前处理掉多余的叶子，倒显得江勿和程旭两人很特殊了。
特殊就会被注意，已经有人频频投来视线，眉心升起疑虑。
终于，姓廖的男护工抱着一堆红色叶子，干巴巴地问：“你们两个怎么就拿一片？”
程旭也不知道怎么说：“呃，我想睡个好觉。”
其他人：“啥？”
江勿思索一番，觉得自己可以稍微做一下提醒，积个德，如果别人不听也就算了。
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他犹豫地举起叶片，语气透着怀疑：“这花纹太像人脸了，感觉到了晚上光线模糊的时候，它就和人脸一模一样了吧？拿多了，我总觉得会有一堆人脸看着我，瘆得慌。”
其他人想象了一下，也觉得瘆得慌，顿时陷入纠结。
鹿美宜最先放弃，把叶子小心翼翼放到地上，只留了一片：“我觉得江勿说的有道理，先拿一片试试嘛，大不了之后再来。”
众人恍然，在导游铁青的面色中回头是岸。
就连孙峻也没头铁到愚蠢的地步，可他也不想听一个胆小鬼在这儿危言耸听，万一之后叶子不能当礼物了怎么办？万一失去了先机怎么办？
他自觉深思熟虑，寻思了半天，干脆把多余的叶子往女朋友怀里一塞：“放你那。”
他女朋友一言不发，默默看了他一眼，听话地把致死量叶片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吸引了江勿的注意力，他深深看了一眼从始至终没说过话的孙峻女友，若有所思。
天边的灰暗逐渐占据了大半天空，暗橙的云彩已经撑不住，只剩下一个亮亮的边线，在林中地平线上苟延残喘。
导游狠狠瞥了眼江勿，瓮声瓮气地说：“拿了叶子就走吧，村民应该等你们很久了。”
蹭着最后一点光亮，“旅行团”经历了一下段向下的路，血树越来越稀疏，雾气也过了最浓的阶段，开始变得稀薄。
直到某一刻，视野一开，大家忽然就看到了山中盆地里鳞次栉比的村庄。
被踩出来的小道直通村口，一行人刚才还期待着进村休息，可真看见村子了，才知道什么叫气氛“诡异”。
昏暗的光线笼罩在村子上，一点人为的灯光都没有，老旧的土坯房上布满裂纹，家家户户闭着门，一个人都看不见，风里却隐约传来笑声。
众人不约而同驻足不前，用彼此之间的窃窃私语打消着恐惧。
“这……这看起来像个荒村似的……”心脏病中年男人捂住了心脏，“不会特列吓人吧。”
“不、不知道。”
“我们要在这个村子里睡觉啊……”
“还要睡四天呢。”
“村、村民呢？不是说要吃晚饭？”
“你这时候还吃的下晚饭啊。”
程旭超小声问江勿：“登山杖你还用吗？”
江勿无聊地听着别人嘀咕，闻言回了他一个疑惑的音节。
程旭十分直白，完全不要面子：“我腿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