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阿狸是皇城脚下的小乞丐,“包子”是阿狸最好的朋友,“包子”是条满身痢癣的大黄狗,是阿狸在天香阁后院门口救下的。

彼时它快死了,因着吃了贵人们掉在地上的包子,被柴房打残一条腿,打瞎一只眼丢弃在天香阁后院口,自救下它后阿狸就给它取名叫包子了。

为了躲避官差,当时阿狸就蹲在天香阁后院门,在“包子”旁边啃着从天香阁顺的吃剩半包油纸鸡,皇城内像上元节这样的日子,乞丐是上不得街的,被巡逻的官差捉到是要被打死的。

老狸头就是这样死的,为得给小阿狸寻口吃的,被官差发现打死在街头,在阖家团圆的上元节,小阿狸瘸着腿,最后在城西的乱葬岗找到了他,头被打得稀烂,脖子上戴着小狐狸木雕,手里紧紧握着的一个发霉的馒头,哭得断气的小阿狸拿着老李头的小狐狸木雕在死人堆里待到了天明才拖圾着腿离开。

至此后阿狸就很少说话了,也不哭,无论是被其他乞丐欺负还是被官差殴打,阿狸从未哭过,也不吱气,乞丐们背地里都不叫她阿狸,只是小哑巴小哑巴的喊,阿狸也不恼,没事儿就蜷在城西龙王庙的破草席上睡觉。

又是一年上元灯节,天香阁姑娘们粉香云鬓,胭脂红袖,娇笑不断,盼着夜晚的河灯会能拔得头筹,阿狸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找了云娘,云娘用罗绢里里外外包了莲灯塞给阿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灯送到游船的贵人船前,阿狸乖巧的点了点头,云娘慈爱的摸着阿狸的头

“等过段时间,云娘给你裁身新衣服,我们的阿狸打扮起来也应当是个伶俐乖巧的小姑娘,可惜我生在风尘,身不由己,不能让你跟我一样身陷囹圄,云娘为你攒了钱,是留给你做嫁妆的,待你及笄,云娘定会为你找个好婆家”

阿狸贪恋的享受着柔胰上传来的温度,往上又蹭了蹭,云娘是老狸头的女儿,是阿狸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老狸头死后,这几年若不是靠着云娘的接济,阿狸怕是早就死在了城西的龙王庙里了。

幽州有个习俗,在上元河灯时,如若幽未河游船的男子能捞到哪位女子的亲手做的花灯,便可邀女子游船度上元一夜,所以游船的王公贵族公子便成了妓子,瘦马乃至待嫁的官家小姐们的香饽饽。阿狸告别云娘后慎重藏好了花灯,就着后门蹲下啃着刚才顺的油纸鸡,朝四周望了望没人,扯下半边鸡腿包上油纸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你这偷鸡小贼吃得可真香,噗呲,”上楼雕刻着芙蕖的窗内,美人柔胰半露,青葱般的玉指把玩着手中的羽觞,一双凤眸微扬,晃着潋滟的笑意,鼻若悬胆,皓齿朱唇,右眼下挂着一颗似滴未落的美人痣愈显风情,此刻美人笑得花枝乱颤,华美的金丝衣衬得冰肌玉骨的人儿像块莹莹美玉,端的是个国色天香,只是略显粗粝的嗓音和美人雍容华贵的长相显得有些不太相称。

“你叫声姐姐我就勉强收了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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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可比在这儿皇城根下与狗争食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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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细细的嗦着指尖的油,没打算搭理后面的美人

‘’你是哑巴吗小乞丐”

“喏,这还有哩.”

美人也不恼,用盘金丝绢拈着只大鸡腿从窗棂处丢了出来,不偏不倚咕碌碌刚好砸在了那滩痰液蛆虫的秽物中,秽物中被打残的老狗被砸疼了,又开始低声呜呜的叫

阿狸一直以为这是条死狗,原来竟还活着

“呀,砸偏了”

狐狸美人眼里闪着得逞笑意

阿狸就这么直怵怵瞪着窗上的美人,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大的惊人·,眼里的光幽幽的闪着,像一匹蓄势待发的小狼

美人一怔,转眼便恢复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别这么看着我”

“诺,我赏你些银钱,你拖着这死狗到别处去吃吧”

几锭银子就这么直直的砸在了阿狸黑黢黢的脑门上

“呀,这下砸中了,哈哈哈”美人倚在窗棂边笑得欢实

有钱不捡是王八,这是老狸头教给阿狸的,不在意头上顶着的两个血窟髅,阿狸捡了银子用破布里里外外包了好几遍,跳了跳确认裤腰中的银子不会掉后蹲下继续吃鸡了,她得好好的填饱肚子,一会儿还得泅水放灯,吃不饱就没力气干活

“啧啧,,,,,,你这小乞丐可真不识好歹”阿狸没再搭理身后的美人,美人似讨了没趣便没再挖苦,又把玩着手中的羽觞,只是蛛网般黏腻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的打量着楼下的小乞丐,,,,,,,,

‘’呜……‘’秽物中的老狗瑟缩着身体,一只蒙着灰翳的黄眼珠转了一下,惊着旁的蚊蝇飞开了,阿狸抽了些破夹袄中的棉絮细细楷掉刚掉进秽物中鸡腿上的脏污,用剩余油纸包上揣入怀中,蹲在老狗旁边思索着什么

“小贱种,又来这里偷食!要不是看着云姑,你早跟这偷包子的土狗一样被老子打死了,妈的!臭死了!‘’柴房应是听了后院的动静,闻音赶来

朝着阿狸就是狠狠一脚,长期食不果腹加上流离失所的阿狸哪里经得起这么一脚,像只破败的风筝般直直飞了出去,攃着地连着滚了好几圈,手上结痂的冻疮擦着石板又破了皮,划下一条血痕,头上刚刚被砸出来的窟髅涓涓的往外冒血。前几天被抢地盘的乞丐殴打过的伤还未痊愈,如今又生生挨着一脚,阿狸疼得直不起身来,蜷缩在地上冷汗直流,

那柴房还想上前再补几脚,被一道女声呵斥住了,是云娘

“住手!你想让我把你上次偷拿账房的钱去滥赌的事告诉嬷嬷吗?!让嬷嬷打死你这泼皮?!‘’

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男人见着云娘来了,立马挂上一副油腻的笑脸讨好的贴了过去

“我的好云娘,我不动手了便是,莫置气,莫置气‘’

一边说着,一边猥琐的捏着云娘细腰,露着泛黄参差的牙齿,嘴角快咧到了耳后。

“你可别得寸进尺!‘’云娘怒目圆睁,不动声色逃离了那双作恶的手

纵使柴房心痒难耐,但碍于有把柄还在云娘手中,只得不了了之。

“小杂种这次就留你一条烂命!下次老子再看见,弄死你!‘柴房气急败坏的离去

“我的云娘啊,可让我好找,李大官人来啦,快随我前去,莫让贵人等急了”雀儿拉着云娘的手便急匆匆离去了。

眼睛糊了血怎么也睁不开,破袄灌了风,冻得骨头生疼,咬紧齿根,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望了眼那条呜呜的大黄狗,瘸着腿转身离去,因为一直捏着拳头,裂开的冻疮又流了血,在地上砸出朵朵红梅

雕花窗上的美人百无聊赖的托着腮,不知看了多久,半阖着泠泠的凤眸,直到小乞丐背影逐渐沦为一个黑黑的小圆点,转身离去,徒留一屋隐隐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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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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