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开顷间
老道吃饱喝足,爷爷让父亲收拾了一袋白面、一笼蔬菜、一桶清油,陪着老道去了住的石洞里,想供奉一些肉食也没得。
周元易醒来已是半夜了,眼睛也睁开了一条缝,皱巴巴的皮也有一些舒展。这小子睡着的时候已将肠道的漆屎拉了个干净,小棉被一揭开臭的呛嗓子。父亲也不嫌脏,笑嘻嘻的用温水给擦干净裹上了尿布,小棉被是没法使了,只能拆洗了。
像是饿了,扯着嗓子一声吼,隔壁院里的五奶奶都听到了。“幺娃儿真是活了”。先前五奶奶虽然一口一个老神仙的叫着,但老年间过来的人,对牛鬼蛇神有着天然的对立,要说不信也不至于,要说全信也未必,听到哭声算是放下了心里的最后一点担心。
从这天起,周元易就过上了傻子的生活,老道的话还是可信的。
周元易眼睛能完全睁开时已经是三天后了,母亲看着双眼痴呆的小儿子,时常偷偷抹眼泪。父亲搬出老神仙的话也劝过,但话是那么说,到底还没应验啊。
父爱含蓄厚重,母爱才是这世上最纯粹最安全的,没好起来总是提心吊胆的。
为了尽快好起来,母亲直到三岁时还未给周元易断奶,有没有用不说,心里总是能够踏实一些。这也是周元易长大后唯一能被小伙伴们攻击的槽点。
从开始能够吃辅食的时候,周元易的肚子像是没底的,太能吃了。鸡蛋倒是不缺,刚开始大人也不敢多喂,一般小孩吃的多拉的也多,周元易基本是光吃不拉。这可吓坏了母亲,催着父亲去问老道。老道也是个讲究人,二话不说就给周元易做了个全身检查。然后就哈哈大笑。
一家人不解其意,不过看老道笑的真么开怀就说明人是没毛病的了。老道解释说:“我原本以为将先天精元锁入神庭,这小子身体与常人无异,日后神魂反哺肉身,但效果有限,最多比常人强一分。那成想这小子肉身无漏,老道也不知其然,或许是这小子出生时神门紧闭,先天精元被逼无门,找不到出路自行运转,无意中洗练了肉身,现在这小子经络已成,而且天生强劲,经长一寸,气血滋生,这小子真是因祸得福。”
听了老道的话,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听不出个所以然。老道打眼一看:“嘿,我给尔等讲这些做啥,这不是对着瞎子点灯嘛,不过话又说会来,现在这小子肉身异于常人,营养跟不上可不行,现在还小,天天吃土豆疙瘩可不行。老道看这村里有人养奶羊,不妨收过来,奶羊吃百草,且只取草尖精华,对这小子来说是恰到好处的补品。一岁之前每日一斤、二岁之前每日两斤、三岁之前每日三斤,直到神魂苏返。满堂,你去其他村里养蜂的人家兑一些蜂蜜,羊奶性热,得用蜂蜜调和,鸡蛋等辅食也不可断了。”
一家人听了老道的解说,爷爷连忙照做,听老道说羊奶这么好,另外两个大孙子也不能亏着不是,反正上地的时候拉上,随便找个草垫子一放也不费事。一口气从周元易大伯家兑了三头奶羊,算是下了血本了。
从此周元易给啥吃啥,饿了就哭两声,反正有人投喂就是了。大哥已经明白事了,知道这小弟是个傻子,家人都上地的时候看的格外小心,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随手抓起啥就吃啥,也怕走不稳掉小水沟里。二哥只比周元易大一岁,自己尚不懂事,大人上地都带着。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周元易来说,三年的成长与别的小孩差别不大,
无非是瘦一点黑一点。傻子也不知道自个玩,有时候坐在太阳下面呆呆的不挪地儿,晒不黑才是怪事。
三岁的生日已经过了,全家人也开始担心起来,开始怀疑老道的话准不准了。
老道也出门半个月了,想找个问问也找不着人。父亲之前天天跑去问老道,大概是问的烦了出门躲清闲去了。
一九八六年春,三月初三,柳树抽芽了。
这天晚上,周元易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了一颗球,像大哥陪他玩的玻璃球。这颗球悬着一直转呀转,周元易好奇的一直盯着,不知过了多久,球的正中间突然冒出一束光,顷刻间释放出万千豪光,周元易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花开顷间。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飘着一朵花,比之前后院盛开的大荷叶花漂亮极了。这花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不停的旋转,四周变的清明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花瓣纯白,四周再无颜色,变的空旷了起来。对于傻子来说也分辨不出颜色,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梦总会醒的。
三月初四早上,周元易睁开了眼,好奇的打量着屋子,黑乎乎的屋顶,鼻子上传来一阵炕油的味道,不大的屋子炕占了一半,靠墙的位置放着两米多高的麦栓,他爬下炕来到院中。
正在堂屋写字的大哥第就看到了,怪叫一声从炕上跳了下来,攒着鞋子就跑出来了,嘴里喊着:“玉娃醒来了,饿了没?大哥给你热羊奶喝”。
周元易抬起头,看着高出自己好多的周元友:“大哥,饿是什么?”
周元友瞬间愣住了,小弟以前可从不会主动叫大哥,也不会问为什么,今天咋了?他仔细看了看小弟,今天好像不一样了,眼睛不一样了,像是有光。至于饿是什么倒把他给问住了。
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周元友败了,嘴里嚷嚷着:“不管了,你好好坐着就行了”。
周元易也没坐,跟在大哥屁股后面转悠,看着大哥熟练的给土炉子生火,又从厨房里端出了一个铝合金的盆,里面羊奶装的满满登登的,从炉子旁边勾起一个铁圈支架,又把铝盆放在铁架上,不一会儿,盆里飘出了熟悉的奶味,周元易的肚子也随之咕咕的叫了几声。
没一会儿,羊奶就开始冒泡,等彻底滚开时,周元友用铁夹子把铝盆夹了下来放在常用的土堆上降温。等不烫手指时,跑到堂屋的三斗柜里拿出蜂蜜,舀了两勺放入羊奶,挖蜂蜜的勺子也放在嘴里舔了个干净后放在原来的地方。
周元易捧着铝盆,一口一口的喝着,不一会儿全下肚了。
大哥接过空盆,熟练的倒水加热清洗,然后拉着周元易的手回到了堂屋,又开始写作业。也许是身体的本能,周元易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周元友最终还是没有看出周元易的变化来。
快中午的时候,上地的一家人回来了,周元易静静的看着一大群陌生又熟悉的人。
母亲过来习惯性的抱起了周元易,先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裤裆,感觉没湿。嘴里夸着:“玉娃儿今天没尿裤子哩。”
周元易本能的喊了声:“妈”
母亲看了一眼周元易,突然定住了,此时周元易的眼神明亮且透彻,这是醒了,母亲激动的手颤抖了起来:“他大,玉娃醒了。”
正在忙着牵驴的父亲也是一愣,玉娃儿本来不就醒着吗,有啥大惊小怪的。扭头没理母亲,牵着驴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撒开驴缰绳跑了过来:“真醒了?”
母亲此时已是泪流满面,“真醒了,你看玉娃儿的眼神。”
父亲一看,这眼神再不在是之前糊糊将将、痴痴呆呆的样儿了。这时爷爷奶奶、大哥二哥都围了过了,奶奶接过周元易亲个不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玉娃儿魂来了、玉娃儿魂来了....”
爷爷赶紧让父亲去请老神仙,今天上地,隔着沟可是看到老神仙在打拳呢。
父亲撒开腿向京山下的石洞跑去,得让先生说好了才算好,不过之前骂老道装神弄鬼的话早不记得了。
当老道背着箱子来到周元易家时,看到满院子的人,-这是全村的人听了消息来看稀奇了。
老道先是掰开周元易的眼皮瞅了瞅,又把了把脉:“你小子总算吸收完了,老道我一生从未失信于人,到你这儿人都开始说我无良了”,说完斜眼瞅了一下周元易父亲。周满堂也是拿手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一声没说话。
爷爷赶紧请甘老道上座,奶奶跟母亲急忙去准备斋饭,五奶奶、大娘、二娘.....也都跟着帮忙,不大的厨房都快没地儿下脚了。
堂屋里,老道抱着周元易,双手把着脉门,不一会儿周元易就不舒服了,扭了扭身子,老道暗暗观察着,万分确定周元易已经完全吸收了先天精元。
“行了,你们也别忙活了,坐下来我们合计合计,玉娃神魂归位是喜事,老道就等这一天了。满堂,之前就与你说过,等玉娃神魂归位,我得把他带着身边了,这也是我这一门的规矩,你们也不要舍不得,总共没几步路,想看随时都能看”。
父亲还没表态,还是很犹豫的。爷爷早就开腔了:“老神仙,您能把玉娃儿带在身边,是娃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求都求不来的,以后但有所需尽管吩咐满堂去做,满堂,你说呢”?
父亲将头撇到一边,心里想着话都让你说了还问我干啥。
老道一看也不竟莞尔:“满堂,你也不用心里编排老道了,该准备的老道也已经备齐了,这些年我让你养的几头牛也快长成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了,你也没多大用处,不过以后老道和玉娃的斋饭你家得按时送过来,老道是没时间做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