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酒肆

荒郊野岭，本该无有人烟，因此当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客栈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众人无不惊奇。

此行共五人，四男一女，皆是风尘仆仆，衣衫带尘。

当中女子早觉疲惫，美眸一转，面向领头的黑脸大汉轻声说道：“大哥，我们这一路赶来早已人困马乏，何不到前面客栈歇息一会？”这女子身段如成熟妇人般丰润动人，相貌艳丽，但一开口却是犹如少女般的嗓音，软糯娇憨。

听闻女子话语，领头黑脸大汉向身边着白衣作书生打扮的人看了看，那白衣书生敲了敲手中折扇，“也罢，既然丽娘累了，那我们在此休憩一会也未尝不可。”

见书生也并无意见，大汉便挥了挥手，带着几人前往客栈。

五人一进门伴随的就是一声极为尖锐的喊叫：“掌柜的，给我们先上四斤牛肉两坛烧酒，再开三间上等客房！”

这声音尖锐刺耳，空气似乎都被划出道痕，以至于有一桌正在小酌的客人不由得皱起眉头，不同与门口五人高矮胖瘦各异，正在小酌的两位客人容姿皆是上上之选，让人眼前一亮。

两位客人一男一女，皆是一袭锦袍，衣袖处用金丝束拢袖口，腰间玉带上刻游龙，下身着一条贴身长裤，整体显得贵气干练。

那男子看着年纪二十有五，剑眉星目，鼻子笔挺，丰神俊朗，眉目一紧便如剑锋出鞘，直指苍穹。同桌的女子芳华正茂，一头秀发束在脑后，肤白胜雪，貌美如花，微蹙的眉更是为她增添了一丝柔美，如同傲雪寒梅，遇雪尤清。

被如此神仙般的二人目光逼视，五人显得毫不在乎，丽娘甚至以手掩口，盯着少年咯咯发笑：“好一个俊俏小哥，这妹妹也是生的真好。”这时那阵尖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别发骚了，赶紧吃完上去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两人这才发现这声音的主人是五人当中的矮子，他身高不足五尺，面目枯槁，两个眼球却是大且突出，如同荒野坟地上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眼见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互不退让，空气中的火药味也逐渐浓郁。掌柜连忙从后厨赶来，边走边拱手作揖：“贵客临门小店招待不周，烦请几位在此稍等，小店保证将几位安排到位。”

掌柜的出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五人也不再言语，到角落寻了一张圆桌坐下，入座后矮子并不安分，他蹲在座椅上，两个大眼珠子盯着客栈四处猛瞧，边看边发出啧啧的声音，拍着身旁大胖子的肩膀：“喂，肥猪，这地看着不错啊，这里的床说不定撑得住你哦。”说完也不等待胖子的回答，自顾自发出恶劣的笑声。

那边的两人时不时地用余光瞟向角落，眉头越来越紧。“这五人是……”少年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应该就是五小鬼，没想到他们也来了这里。”女子低声说道，言语中蕴含一丝忧虑。只是她没想到如此细微的声音依然被角落五人捕捉到了。

“什么五小鬼，我们是五大仙！你这臭娘们不会说话就闭嘴。”尖利的声音再次划破了沉静的空气。随即一袭白衣的书生用折扇敲了敲桌面，面带微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潜龙剑商少侠和傲雪仙子，没想到两位竟然在此，真是失敬，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说罢折扇一开手碗一旋，桌上五个盘子便从碗底激射而出，直奔两人面门，而原本压在盘子上的碗筷却纹丝不动。

五个飞盘呼啸而来，商天明眉头一皱，持筷之手如闪电般探出，

于空中探点抬划拨几下，一双普通的木筷仿佛活了过来，似一条游鱼在空中舞动，窜梭于五个银盘之间，霎那间五个盘子都被落于商天明两筷之间，被他轻置于桌面上。

白衣书生脸色微变，放在其桌上的五个盘子光洁如新无尘无痕，如原本就叠放在那一般自然，他原以为潜龙剑之称只是其师门为其扬名所施手段，却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随手拾物便可做剑，凌空拨划几下其剑术精深可见一斑。

对于五小鬼毫无理由的一击商天明也颇为恼怒，他本也不是话多之人，左手往腰间剑鞘一拍，一抹寒光入手，整个人身子向后一拧，身形疾驰而出，手中长剑直取白衣书生。

这一剑远比之前的试探要来的快，来的狠，没人觉得书生能避开这一剑，书生自己也不觉得。

他避不开，所以他也没避，但是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因为有人知道他避不开，而自己来得及，于是便出了手。

这人曾经说过，有他在，万事有我，面对六扇门是如此，如今面对潜龙剑亦是如此。

一直沉默无话的黑脸大汉举起了他的拳头，直直的拦向商天明的剑锋，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手中长剑变刺为削，凌空将身子扭转，硬生生的避开黑大汉的拳头，整个人往大汉怀中撞去，剑锋紧贴大汉手臂向上划，直取大汉咽喉。

面对少年的咄咄逼人，大汉脸上一丝怒容浮现，整个人猛然向上一拔了一节，让原本削向他的剑锋落到他胸膛之上，同时左手猛地抓向商天明，拼着也要废了商天明的手臂。

此时剑招已老，少年已来不及变招，咬牙强提一口真气，催动疾如闪电的长剑又快了一线，终是在被大汉抓到之前先劈到了他的胸膛。

“铛——”一阵嘶哑的金属撞击声令少年错愕，不过此时的他已来不及多想，面对来袭的巨掌他已避无可避，只能顺势用手中的剑向前一架。

如此随意的招架自是阻挡不了黑大汉那澎湃的掌力，转眼间他便被击飞，仓促连退六七步才将颓势止住，落得个十分狼狈。

那矮子正准备乘胜追击，突然一只手按在他右上，力道不重却令他动弹不得。他扭过头，发现本该无人的位置上站着一位壮年男子，身长七尺，面似刀削，相貌身材却是普普通通。

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无声息的来到别人座位旁，轻轻一按就能让“无翼蝠”宋德无法出手？若是这样，宋德根本活不到今日，江湖上想取他性命之人不知凡几，但他依然活得很好，很滋润。

陌生男子并未放下自己的手，静静说道：“到此为止，不要在客栈闹事。”

听起来像劝告，但宋德很清楚这是一个命令，遵循或者死，他读的出那人眼里的意思。

他看得懂，这让他更加厌恶眼前之人，男子眼中的漠视和厌恶让他想起来了曾经，一个五短身材的怪胎被周围所有人唾弃，厌恶，身边充斥的永远是人们的喝骂和鄙夷，直到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了一本秘籍，他的人生才发生了重大转变。他欣喜发现他在习武之路上颇有天赋，而这本武学也走得旁门左道，不重根基只求速成。一日千里的武学境界让他迷醉在其中，当他发现自己已经拥有力量之后，他不再害怕他人厌恶的目光，而是决定让他人尝尝被人鄙夷的滋味。

在他武功大成当晚，他便潜入了当地富商家里，淫其妻女，挑断富商腿筋，一把火将富商半生积蓄焚之一炬。他没有杀富商一家，他想看着三人该如何活下去，他们又会收到他人怎样的对待。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一阵愉悦，甚至让他身子都微微战栗。从此他开始四处游荡串案，专挑普通人家下手，一时间他的恶名广为传播。对此他沾沾自喜，改名为宋德，取得便是让别人送他点德行之意。

之后发生过很多事，他看见过他人的哀嚎怒骂，害怕或是憎恨。但是再也没有人会漠视他，将他视为一个怪胎来厌恶。直至今日，他在这个人眼里又看见了这种神情，他愤怒，他要让男子为他的蔑视付出代价。

宋德一个翻身，用脚踢开男子搭在其肩上的手，整个人顺势倒挂在天花板上，如同一只嗜血的蝙蝠。

这只蝙蝠突然从房顶俯身冲下，盯着猎物的咽喉，张开了他那闪着银光的双翼，它灯笼般的眼珠里似乎已经看到了一秒后画面，撕裂，鲜血，哀嚎，巨大的快感让他干枯的脸皮都轻轻颤动起来。

他喜欢居高临下俯瞰别人，他的武学也需要在空中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从来没有地上的猎物能从他手中逃过。

可是从来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他并不认识眼前人是谁，但是他理应听过何去的名头。

一双拳头打遍冀北的“何处去”何去。无论面前是谁，都用铁拳让其无处可去的何去。

面对宋德的杀招，何去依然是伸出了他的拳头，后发而先制，轰击在宋德的面门之上，蝙蝠俯冲的势头竟被这一拳止住，再无力向前分毫，整个身子在空中抽搐，抖动，终滑落至地面上，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