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该
看着眼前满面羞惭的大汉,苏沁烟乐道:“连银子都无是吧?那你先去门口立着。这总会吧?”
大汉听闻此言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到茶楼门口站直了身躯当个门卫。几番打击下来他连思考问题的能力都丧失了,脑海中只剩下这位大人物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于门口老实站着。
“这什么人啊?”吴对都无语了。他在进茶楼的一瞬间发现了楼上有人在注视着他们,而且那股视线带着审视,警惕与敌意,虽说他很谨慎地将这份心思藏起来,装作没事人一般,可终究是道行尚浅,遮掩得不够好,被吴对一眼戳穿。既然是敌非友,吴对也就索性上去将他请下来看看他什么目的,结果这人是这么个德性,让他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苏沁烟倒是比吴对适应的要快的多,她优雅地品了口茶,修长的脖颈向上抬了抬,道:“心思够细,反应机变快,忠诚,身手可以,除了做人有些不太着调,其他方面还是可以的。等会就知道他是谁的人了。”
吴对有些讶异:“你这么确定会有人领他回去?”
苏沁烟答道:“这种下属,没有几家舍得轻易放弃。”
“唔……”吴对沉吟一会,转而看向了桌上的茶点,还未动的莲瓣糕倒是与之前茶楼的糕点并无二致,“这点心是他们这茶楼的特色?我在他地茶楼没怎么见过。”
苏沁烟用筷子按了按米糕道:“或许是吧,看着与之前的没什么区别。”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抿一口茶,就在二人第一杯茶将要见底之时,茶楼门外传来了等候已久的动静。
“你怎么在这?”声音苍老但有力,仅仅是平淡的问询就给到人莫大的压力。
大汉怀疑自己出门似乎没有看黄历,上面是不是写着不宜出行四个字。早知道就把这活推出去了,大汉于心中哀嚎,这一天下来得罪的都是不能得罪的。
大汉唯唯诺诺道:“里面的大人要小的出来站岗,小的便出来了。”他不知道据实相告会不会死,但是他觉得一旦不说真话自己肯定会死。
老人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开口道:“我等会进去见见他们,他们若是同意,你便先跟着我回去。”
不是命令,也不是询问,而是普普通通的陈述,这是事实,不用商量,不用征求同意。老人的态度十分简洁直接。
听到此话,大汉脸上露出了绝处逢生的神情,终于能离开这两个衰星了!大汉近乎热泪盈眶。
看见大汉脸上的表情,老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复杂,他叹口气,不再与大汉多说,迈步就要走进茶楼。见着老人的举动,老人身后的奴仆侍卫也是一并向前,只是他们刚刚前进半步,就被老人挥手拦下。
“你们和他一起在这守着,闲人免进。”老人开口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主仆的界线有如鸿沟,纵然护卫奴仆觉得此举再不妥当,他们亦是不敢口出忤逆,当即停步站于茶楼门口,任由自家主人孤身进楼。
老人一进门便看见了那对男女,少女正笑意晏晏地看着他说道:“沁烟倒未曾料到黄爷爷亲自前来,还恕沁烟失礼了。”嘴上说着失礼,少女的身形却是一动也不动,她虽然觉得老人在婚宴一事中的行为有些古怪,但是对于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她依然缺乏足够的好感。
吴对则是笑着朝老人举了举手中茶杯示意,并无太多言语。
对于二人模棱两可的态度黄有德不以为意,
他不像其他三位一样在乎这个大家家主的架子,眼前二人礼数是否周全他一点也不在乎。而且二人的态度更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自己事前的推断是对的,与这二人打交道,最关键的或许是这个少年的态度,但真正要筹备的应该是如何与苏沁烟取得有效的协商,沟通。
这个叫吴对的少年是苏沁烟的主心骨一事,经婚宴一事后各方势力首领都已心知肚明。但是无论是上次他让苏沁烟来回答太守的问题,还是这次他只言未吐任由苏沁烟来招呼自己,都证明了自己的推断是对的,少年人在这些事情往往极少掺和,他更乐意让苏沁烟这个懂行的人来与他人交流。
这个事其实不止是他,其他人可能也曾想过,但在他们的观念中,除非男方是个昏聩无能之人,否则断没有让女眷出面说话的道理。吴对显然不是个昏聩之人,而苏沁烟总归是个女人,所以即便他们真的曾经想过此事,估计这个想法也就在他们脑子里一闪而过,并不值得留意。
黄有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比剩下三人来的谨慎一些,对于一个一点根基线索也无的人物,他断不愿用常理去推断其行为。否则一旦出错,之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而现在的他,有准备,自然也就有了底气。
黄有德乐呵呵地道:“哪用的着那么多礼数,客气,客气了。”
苏沁烟略微收敛笑意,温和地道:“那倒是沁烟见外了,还请您入座一叙。”
黄有德笑道:“好,好!”说罢便自行入座,无半分矫情。
见此苏沁烟心下了然,她起身于身旁取来一个干净的杯子,然后往里添了些茶水,将其放至黄有德身前,方才坐下开口:“黄家家主有何见教?”
双方关系本就没那么亲密,既然是谈事,那便要拿出谈事的态度。
黄有德轻晃了晃手中茶杯,待得茶中荷叶成形才开口说话:“自那日之后,老朽就未曾听闻过二位的消息,今日既然得知二位于此处喝茶,老朽自然要前来一见,顺带为那日的事情赔礼道歉。”
苏沁烟道:“那日之事稍后再聊,今日之事总是要重于昨日。沁烟与夫君在街上走不出十步便被人盯梢,黄前辈也屈尊来此,总不会只是为了当日之事吧?”
见着苏沁烟并不死咬着婚宴一事,黄有德心中更是安定了六分,他瞧着二人问道:“非老朽不通道理,只是还望二位告知老朽今日此行所为何事,否则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与二位听,还望二位理解。”
黄有德言语之中竟是反客为主,想要先从苏沁烟的口中得到答案方才愿意开口,但他言辞又十分谨慎,想着办法避免双方之间引发矛盾。
“今日所为何事?出来逛逛,寻处吃饭而已,并无什么事情要做。”对方回答的倒是快,只是回答的人并不是苏沁烟,而是吴对,他此刻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盘中的糕点,头也未抬,连看都没看黄有德。像是听到了一个并不值得斟酌的问题,随口便答了。
随便走走……黄有德苦笑,他很清楚既然吴对开了口,那这事就是这么回事。这样的人物,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撒谎。或许他们此行有其他目的,但是他们真正做了的,要做的,就只有随处走走罢了。
黄有德这番心理活动吴对是没想到的,当然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乐不可支。他刚刚说的自然是真话,他就是和苏沁烟出来四处走走的。只是自己没必要为小事撒谎?那银子算不算小事,算命算不算撒谎?在他还是一个算命的时候,信口胡诌几句便收了别人银子这事他可没少干。
此刻黄有德的心已彻底放下,眉眼彻底舒展,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少了些许,显得比之前年轻许多。他说道:“老朽一行一是为了上次事情道歉,毕竟是苏姑娘的终身大事,旁人掺和总显得不太妥当,第二件事是则是老朽希望与二位表明一件事,黄家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二位为敌,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
黄有德很少说出这么重的一句话,临安黄家何曾需要向他人低头?但是这次他低了,既然不打算与人为敌,那就直接表明态度,如果为了所谓的面子不挑明了说,以后引发更大的冲突,那才真是做了一笔亏本买卖。一个生意人,从来不做这样的生意。
这几个家主,魄力真是一个赛过一个啊。吴对心下感慨。
前有丁得名一番拳脚下来便将大权交于苏沁烟任其施为,后有黄有德一见面便向自己低头。吴对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有几个人是如此行事作风。
苏沁烟美眸一闪,纤手举杯,微微向上一抬以示致意:“黄家主多虑了,沁烟与夫君亦没有想要与黄家为敌的意思。”吴对黄有德亦配合着举杯,三人以茶代酒,也算是有个见证。
轻抿了一口茶水后苏沁烟说道:“沁烟有一事想要询问黄家主,关家之事,那位有什么说法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黄有德终于明白,这两人为什么大摇大摆地现身,又为什么销声匿迹了这么久。而他们现在出来,恐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问自己也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而无论今天来的人是谁,这二人恐怕都会让他将这件事交待清楚,区别只是态度的友好与否罢了。
黄有德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字,“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