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冥恶影
不好！
恒天来忽然感应到后面有人们谈笑的声音，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后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他看到了也许一生都难以忘却的场景：后面谈笑着的人们正在往桥上走着，可是越走，却离自己越远——包括他们在内，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倒退，就像是镜头的不停拉远，背景渐渐莫模糊，人们还在，但是似乎离自己已经有千米之隔，声音远去，形影渐失。
天来大骇的回顾四周，惊恐地发现身边的一切人与事物同样也在拉远。声音渐远，模糊成电池电量不足的收音机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拖拉着，形成一种古怪的慢调。仅仅是片刻间，时间像是正在流逝，又像是被冻住一般，所有景色都在远处渐渐淡成空白，只有天来和面前的女生距离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短短两三米，不过在他眼里，即便隔了一米，都是相距天涯。
“我……”
天来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喉咙竟像是冻住一般，从身体直往上抽冷气！所有热气，在冲出嘴巴时，全部化为了白雾，然而——现在可是八月初！
要知道，即便是在华国的北方，夏天也是酷热难熬，更何况现在正是早上，太阳正在冉冉升起的时候，日间均温都会有三十度以上，这里是大陆性气候，终年少风少雨，夏季燥热缺水的空气只会加重水分的蒸发，不可能让水分凝结，而眼前自己喷出的白雾却是在空中延转了十来秒才消散。
诡异！
无法言状的诡异！
此时，天来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寒冷——不是外在的风吹雨打，而是由内而外的，来自心底的寒冷！
它透过每一根血管每一滴血液由内而外得将自己穿透，无形，却动弹不得。
忽然，天来看见眼前的女子嘴巴动了一下，虽然天来的听觉确乎被冷得丧失了，但是对着嘴型他还是能看到对面的女生想说什么——
“看下面。”
鬼使神差般，天来听话得往桥下看去——
一片空白中，只有桥下还是正常的阳廉潭，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里面一些欢快游动的鱼儿，当然这一幕在天来眼里到处透露着诡异。
但在下一刻，潭水的颜色开始变深，由淡转浓，由清转黑，逐渐变得如同墨色一般，浑如墨池。
忽然，“轰”的一声，整个阳廉潭轰轰然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自目光所及之处扩散开去，片刻之间布满整片潭水！
天来惊骇的倒退了一步，只觉热浪扑面而来，更伴随着一股怪异的、恶毒的、令人呕吐的气息。
好大的一片火，就像是往潭水里倒上油，再点着，熊熊的燃烧着，形成一条燃烧的河流！
火焰升腾，妖异的窜起近几米高，焰蛇一般扭曲着，在空中幻变成各种图案，夹带着天来理解不了的信息。
紧接着，火焰由幽绿转为碧蓝，越发显得妖异。
天来想努力抬头望向女生，但是却着魔一般紧紧盯着泛着火光的水面。
水面的景象变了，在一片幽绿的妖焰中，漆黑如墨照不出人像的潭水此时竟隐隐约约现出了许多的影像，而且还越来越清晰。只看了几眼，天来便意识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水中的倒影，而是水底深处显现的影像。并且很快的，水里陆续出现出各种影像，构成了完整的场景。
天来站在桥上往下看，心里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自己站在天空之上，垂头下望。
脚下，是一座座燃烧的大楼废墟，
已经残缺得不成样子，像是残檐断壁的结构在烈火中燃烧着，不断的分崩离析掉落，激起火光与灰尘，伴随着冲天的浓浓的黑烟。大大小小的破洞都在外面喷火，断面处腾出的钢筋被烧得通红，像是墙上插着的刑具。
这样的情况，不应该有活人。但天来垂头下望的时候，却发现透过层层的大楼废墟，目光一直达到不知有多深的底部时，底下竟然还有人！
很多人！
但他们，是人吗？
天来看着水底映射出来的景象，在一片片废墟和火焰中，一群一群的“人们”在到处翻找着什么，它们有竖着走的，倒退着走的，这些都还显得不够怪异。真正怪异的，是那些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奔行的，或是腹部着地，像一条蛇一样在地上扭动着波浪前行的。
不看了！
天来一把将头抬起，但是火焰却唰得一下由碧蓝转换成为了墨黑，流动的火焰与潭水似乎融为了一体。黑色的火焰像是恶魔的爪子般引诱天来继续将视线下移。
底下的影像渐渐消失，却而代之的，是慢慢扩大的漩涡，所有的场景都渐渐被漩涡吸进，与深处那抹纯黑融为一体，而在那抹纯黑的尽头，却是一点点的幽光闪烁着。
幕地，天来的耳边响起了似是戏曲的唱腔，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似是有女子在窗边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很多人在地底吟喃着过去的不公，虽听不懂，却能感受到每个音节的怨愤和冷寂.......
不！不！
天来本能地抗拒着跳入耳中的音符，但它们却如同幽魂一般，从脑中回响出来！
与音节相映衬的，是底下漩涡中心，渐渐上浮的影子，看着它们，天来的瞳孔却忽然放大了——那是刚才影像中的“人”！
天来一边抵抗着脑海中的唱曲，一边尽全身的力量使自己迈动步伐往后倒退，但是身体如同灌铅一般，沉重得似乎是连动一根手指都要千般力气。
墨潭漩涡中的“人”们似乎已经发现了天来，他们都渐渐得往观荫桥上天来的方向靠近。
靠近了......
靠近了......
天来挣扎着想要远离护栏，但是除了越逼越近得怪人们之外，却什么也做不到。
“人”们的样子并不清晰，如同蒙上了一层黑雾，天来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种对生的怨恨和对生灵的狂热......
“天上天下——”
忽然，一阵清明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让天来不由得精神一震，
“为我独尊！”
霎时间，随着天来的一晃神，天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寒风万里，天地冰封！
所有的火焰都硬生生地在空中被封冻，而那些从漩涡中爬上来的怪人们，更是被死死地冻在了水面上，恐惧和怨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寂和空灵。
“似乎，有鸟鸣？”天来喃喃一句，眼睛一闭，他再也承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而在他昏迷的那瞬间，对面的女子也渐行渐远，她走着，也一边念着：
绿树长亭处，十里万孤魂。
纸灰绕残烟，悲鸟亦群泣。
人间业难尽，长歌唯此心。
夕阳还照处，且渡几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