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洋货市场

第21章 洋货市场

三点起床,洗漱,做饭,吃饭,刷洗,折腾完不到四点。

自己坐在厨房里发呆。

突然又想打退堂鼓,不光是现在想打退堂鼓,昨天晚上就有这个想法。

见了小宋我说什么呀,她要是一见面就给我撅了,让我找个更好的之类的话一说,我是死去还是活着?这一天我怎么和她面对呢!

越想越怕,越想越紧张,脑门子开始发凉,后脊背开始冒汗,手指开始发麻,看东西也开始有点模糊……

但事到如今,怕肯定是没有用了,硬着头皮上吧!

万一真如老塔两口子所说,其实她早就同意了呢?只是希望我再恳求一次,给她个台阶呢!

光想肯定是当不了嘛!披上老塔给的军大衣,轻轻地出了门,站在胡同口等着学徽的车。

天气预报说是零下十二度,我感觉气温还要低,起码过了零下十五度了,冻得浑身发抖。

学徽开了一辆红色的面包车,还没到四点就已经到了。这个时段的街道非常冷清,基本没有车辆行人,车可以开得很快。

先向北行进了一段,又向西一拐,我很纳闷,就问学徽:

“咱不是去接小宋吗?这是奔哪啊?”

“中关村!她们俩在中关村等咱们。”

“哦,原来她们单位在中关村。”

“斌子,去过洋货市场没?”

“没有!我多穷啊!什么都不敢买!”

“老塔说你这一两个月光演出就挣了一千多,还哭穷!”

“学徽哥,这些年不就这俩月演出挣钱吗?以前一年也挣不到几百!这是赶上个只为挣钱的乐队,经济上有点起色了,以前什么样你还没看见过啊?现在挣着钱了,倒觉着没意思了!”

“没意思?不爱摇滚啦?”

“不是!这个乐队没意思!他们就五六首原创!出去演出全是翻唱,跟他们一块玩挺没劲了!我们原来有时候也练练别人的,但那是为了学习,也算技术练习吧。现在却是为了赚钱,练别人的歌去卖唱……”

“这不也是学习和练习吗?练习是为了提高技术,等什么时候技术有了,钱也有了,就可以脱产去创作了!不挺好吗?”

“也对!我又不会跟这个乐队一辈子,早晚拉老塔出山,把乐队再攒起来!”

“斌子,牛逼乐手不愁没有乐队要!别管他们玩什么风格,走什么路子,只要参与了就有收获!我也想找个乐队参与一下了,最近也在练鼓。”

“学徽哥,找个和我这个差不多的!能有收入比死磕强太多!”

“话是这么说,上哪找去?你老跑演出还不知道吗,能有几个乐队挣钱?能露个脸就不错了,多少乐队是以演代练?我就是想玩玩,现在小店挣的够吃,知足了。”

“心态真好,我得向你学习!确实是,钱够花就行了,挣钱没头,越多越不嫌多!”

“够花?没个够花!就咱们这样的,挣多少都能花进去!别想着够花,这个目标很远大的了!能维持基本生活就行,想够花那真不一定做得到!”

“也是哈!钟摆效应,挣多了想花,花多了就得挣!周而复始,这辈子要光是为了挣钱和花钱,那可真是太没劲了!”

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关村,海龙当时主体刚刚起步。绿色的安全网围栏边上,站着小宋和方静,正冻得瑟瑟发抖。

车一停好,我赶紧跳下去迎接她们,两个人打扮得都很漂亮时髦,

但明显穿的太少了。我把老塔给的军大衣给她俩,让她们在后座能盖着点腿。面包车上虽然有暖风,但是怎么也吹不暖全车。

方静和小宋一上车就抱在一起,没等出京就闭着眼睡着了。

我和学徽又聊了一会乐队的事,跑了没多远,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睁眼已经到了天津,车正在弯弯绕绕的城区道路上穿插着。

好像洋货市场一直是六点开门,我们六点半左右才到。放眼看去,已经是人山人海的了。

怕高货先让人扫走,学徽建议我们先去市场里扫货。

学徽只管挑货付钱,我们就负责搬运回面包车。足足当了三个多小时的搬运工,每个人都着实累得不轻!

十点多的时候,小宋和方静明显有了倦意。于是我们在外面找了一个饺子馆,吃点东西,也休息一下,学徽非常殷勤的招待她们两个。

“斌子,我看上几个小玩意儿,刚才说好了给咱留着,一会儿去看看吧。咱们也陪两位姑娘好好转转,光给我忙活了,都没时间让人家玩儿玩儿!”

“我们就是来给你帮忙的,没事儿,先紧着你的正事儿办!”

学徽指着市场外面路边那一排地摊,小声的说道:

“你们看,市场外边这些地摊,看多好都别买,基本上全都有毛病!外面地摊上要不是卖假货的,要不就是有暗病的!我在这吃过亏,贪小便宜吃大亏啊!”

“是!不贪心就不会倒霉,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真正做不到不贪的又能有几个啊!”

“嘿嘿!”

学徽尴尬地笑了笑,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眼神有些涣散,饺子吃的也是心不在焉。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到市场里面开始闲逛。虽然比刚开市的时候人少了一些,但还是熙熙攘攘,嘈杂不堪。

方静依然抱着小宋的胳膊,紧紧地贴在她身上。

两人左瞧右看的,好像对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我对二手衣服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不经意的一瞥,却被一根彩色的带子吸引住了。拉起那个带子的一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然后递给小宋。

“大姐,你看这根带子是干什么的呀?”

小宋接过来,一用力,把它整根拉了出来。看了看,又捏了几下。

“谁知是干嘛的!好像是毛线的,这玩意儿腰带不像腰带,围脖不像围脖的!还有个穗子,少数民族的吧?秦哥你看看!”

学徽就看了一眼,好像很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我对服装道具一窍不通。哈达?腰带?老板,这是干嘛的?”

老板也不知道那根带子的来源和用途!他也是稀里糊涂收来的,放很久了也没卖出去,看我有兴趣,想十块卖掉就算了。没等我砍价,小宋就给出了五块的价。老板也没多磨叽,五块就五块!学徽扔过去五块,这就付钱就拿下了。

走出那个店好远了,学徽把带子递给小宋,说道:

“斌子,你买个这玩意儿干什么?”

“我想改造成吉他背带,看着挺好看的,怎么了?这带子有问题吗?”

“这个是早期传教士肩衣上拆下来的花边。宋你看看是不是有针眼,有缝过的痕迹!这玩意儿对咱们这些不信教的,没什么意义。改吉他背带可以,但你得加个底衬!这是羊毛线手工编织的,不结实,没底衬不行。还有,这东西越洗越脆,挂墙上当装饰吧,别费劲做背带了!”

“大哥你付的钱,你拿走吧!挂你店里当装饰,不能改背带我就别留着了!浪费!”

“你选的,当然就得归你!我不要!你要觉着用不上就送给小宋啊!这个寓意好啊!带子,带子,早生贵子!刚结婚,还没孩子呢,送这个正是时候!这个等……”

“大哥!”

一没注意,学徽冒出来这么一句,想拦已经晚了,我拉了学徽一把,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

“我已经离了。”

小宋面无表情,说的云淡风轻。

学徽一下就愣住了,脸红得像块红布一样,脑门上直冒汗!手足无措地不停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看我这破嘴,也没个把门儿的!”

我一脸关切地看着小宋,方静紧紧地抱着小宋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也是殷切地看着小宋。

小宋笑得很自然,没顺着往下说。拐弯进了一家钟表店,说了声:

“咱们这里头转转吧。”

学徽红着脸,低着头跟了进去,我在门口站着没动。里面人不少,不愿意和他们挤,最主要的是我没钱买表,看了也是白看。

“斌子,你过来!”

听到小宋叫我,收起满处寻摸的目光,看到小宋正拿着一块手表仔细端详着。

挤过去看了一眼,很漂亮的一块表!金黄色的表壳,表体很薄,白色的表盘,两组黑色的指针,一组是时间,一组是温度,黑色的皮革表带已经有些烂边。

“大姐,买手表啊?”

小宋好像特别喜欢那块表,又是听机芯的声音,又是试发条和指针的灵敏度的。一顿折腾下来,把表递给我。

“戴上试试!”

“哦!”

我一边戴表,一边在想她这是要买给谁呢?这是块男士手表,买回去送给他父亲?还是要送给哪个男人?莫非是有了新的男朋友?

想到这心里一紧,暗道一声,完了!

我说今天怎么一直不和我说话呢!最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现在可能是没想好用什么方式拒绝我,但今天是逃不过去了!不定哪会儿,一准告诉我,我们不合适,你去找别人吧!

眼泪都快下来了,心里发堵,眼前发花,手止不住地有点发抖。

戴好表之后又使劲往上撸了撸袖子,举起手来给小宋看。大脑给身体发送的指令一定是稳住,可身体却不受控制,手一直在轻轻地颤抖着。

“你哆嗦什么呀?有那么冷吗?”

莫名地就想发火,尤其想对小宋发火,真恨不得骂她几句,你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我对你的一片真心,怎么就是打动不了你呢!气一上来,不由得脱口而出:

“什么冷不冷的!给你试表不就完了!”

小宋两的注意力都在那块手表上,没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听到我这句夹枪带棒的话倒也也没在意。转而去谈价钱,老板要价是六百,我没心思听他们讨价还价,把表摘下来交到小宋手里,转身就往外挤。

出来刚点着烟,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学徽,他拉着我往远处走了几步,小声地说道:

“斌子,手表我不在行,但是名表我怎么也认得几个。这块可是浪琴的阿加西,一百五十周年的纪念款金表!”

“关我屁事!”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可不看好这块表!”

“那又怎么样?”

“别跟吃了枪药似的,我招你啦?”

“想干嘛你说!拐弯儿抹角的!”

“你别呛我!我的意思是你告诉小宋,这表别买了!”

“爱他妈买不买!有钱让她把地球买下来!我管得着吗?”

“别犟!这表要是真的,要价起码三千!这要价才六百,真假可不好说,花不少钱买个假的多不上算?你去劝劝她,别买了!要真想买,也得找个行家来给断断。还有一点也得注意,千万别被调包了!有的店靠这个发财,给你看真货,趁着打包的时候给你换成假货!不懂的东西一定慎重,千万别乱买!”

“行!我跟她说一声。不过她这个人拧!不一定听你的!”

“心尽到了就行了,爱听不听吧!你快去,给了钱就晚了,这个市场里买东西可不让退啊!”

再怎么我生气,我也不会眼看着小宋上当不管,于是扔了烟赶紧往里挤。

小宋还在和老板砍价,已经砍到了三百,老板说什么也不再让了。方静也帮着小宋在往下压价,可老板一直说赔钱了,不给降了。我拉了一下小宋,小声地问了一句:

“大姐,表呢?”

小宋伸手给我看,还在她手里攥着。我拉着小宋转过来,捂着手在她的耳朵边上小声说:

“不买了,学徽大哥说这表有问题。”

“干嘛呀!痒!有话你大点声说!”

小宋这一嗓子吼出来,好多人都往这看,弄得我又脸红又气恼!真想扔下她就走!但又怕她真的上当,万一真是假货,送谁不都得让人笑话吗?咬咬牙,趴到她耳朵上,低声又说了一遍。

这次小宋听懂了,但好像不在意。不但没有仔细看那块表,反而冲着我微微地笑着说道:

“这表好看不好看?”

“好看啊!”

“行!”

小宋拉这我的胳膊,一转身,手表往上一举,冲着老板大声地说:

“老板,二百六,多了不出了!卖我现在就给他戴上!不卖我现在就走!”

说着拉起我的手,作势要给我戴表。

老板装模作样地一拍柜台,一咬牙,一跺脚,好像很心痛的样子,说了一句:

“留着也是压钱!三百是赔钱,二百六也是赔,赔就赔了吧!换你们一段好姻缘,赔得也是值了!回头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小宋脸一红,也不搭茬,直接就把表给我戴上了。

我有点蒙,小宋是真的要买给我吗?难道她是想答应我了?这没睡着啊,怎么跟做梦似的!我刚才想得也太悲观了,这不是小宋什么都没说呢吗!还是好好的吧,在她明确地拒绝我之前,别耍小性子!

正看着表发呆,小宋轻轻地踢了我一脚,说了声:

“走了,别看啦!回去再慢慢看,钱都给了,表是你的了!”

抬手看看表,又看着方静挎着小宋往外挤。顶着一头的雾水,低头也跟了出来。

一出门学徽就迎了上来,我没等他说话,先举手把表露出来。

学徽明白,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在一个旧书摊,方静站到那就不走了,左看右看地来回翻找着。那些书多数都是外文的,也不知道她想买什么。学徽看了几眼,借口上厕所离开了。

我知道小宋的英语水平不高,其他外文应该是懂的更少,在这陪着也是瞎耽误工夫。

和方静说了一声,就拉着小宋去隔壁买包。相中了一个土黄色的马皮挎包,讨价还价到一百块。

我赶紧掏钱付账,本以为小宋会和我抢账,没想到她一点都没客气,笑眯眯地看着我掏钱给老板。

预先设计好的怎么和她推让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出现!

刚出门,学徽举着烟盒给我们发烟。然后又递给我一个袋子,里面是几张光盘。原来他刚才去卖打口碟的地方挑了几张CD,专门送给我的。

还没等我感谢的话说完,学徽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对银镯子要送给小宋,小宋不收。

我心想,学徽常年干这个,挑的东西一定是质优价廉的。这对镯子肯定是好东西,而且绝对不贵,小宋你干嘛不要呢!

想到这,我也一个劲儿的劝她收下,尤其是学徽一直为刚才说错话的事道歉。小宋这才算是勉强接到了手里。

问多少钱,学徽又死活都不说,坚持不让小宋给钱。

又等好一会儿,方静才抱着一幅油画,拎着一袋子书走出来。学徽从方静手机接过袋子,帮方静拿着,伸手指着很远处的一个电器店,要去那里逛逛。

小宋和方静不想去看家电,就去别的地方转着玩,我们约好十二点在市场门口碰头。

那家电器店里卖的是真正的洋垃圾,全部都是有问题的电器,价格自然是非常低的。

学徽看上了两个吉他效果器和一个CD随身听。效果器价格是十块一个,随身听要价却是一百。

吉他效果器老板根本就不认识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装电池,插上外接电源之后,怎么按,怎么拧,指示灯都不亮。随身听没有外接电源,装上电池偶尔能开机,但是开机之后会随机断电,毫无规律。

学徽把这三件都给我看了一遍,问我有没有买下来的意义。我拉着他出来,问道:

“学徽大哥,为什么看上这几个东西了。”

“我没兴趣,你知道啊,我一直就只会打鼓,吉他效果器你有用!昨天老塔打电话,让我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CD机,我瞅这个不错!你不是会修这些东西吗,有点小毛病你鼓捣鼓捣,花不了仨瓜俩枣的,要是修好了多值啊!”

“嘿!给我挑的呀!我还以为你想弄点这种东西回去修修卖呢!要说他这里的东西,有不少我都能修,要捣腾就弄值钱的!”

“我也想跟你说这个呢!咱哥俩合作吧!现在电器多好卖呀!你要能修,咱可真能从这里头赚点儿!”

“成!这么着,我今天挑几个有点把握的,回去免费给你修,你也看看兄弟这手艺!”

“这仨我出钱,顶这次的维修费!以后咱再修再算钱,怎么样?还有啊,我那好多一百电压的和一百一电压的,你能给它改二百二吗?”

“小菜一碟!”

“买去!你只管挑,我信你!”

我们都互相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又多了一条进钱的门路。

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我也没敢胡乱买。一台有画面但没有声音的彩色电视机,三台电子管会亮也是没声音的高档收音机,一个能转不能响的黑胶唱机,和那三个小电器。学徽很会砍价,用了没有五百就全抱走了。

十二点准时会合,都没心情吃饭,于是开车直奔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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