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视张主任
这些日子,硫酸厂的销售业务出奇的好。来自各个临县的需求方,和公司销售部签了好多订单,派了一趟又一趟的罐车来拉货,恨不得把工厂里的两个大酸罐倒个底朝天。而且,做为副产品的铁粉供求,也是供不应求。
要知道,马上就要入秋了,秋收后的农作物追肥用的硫酸钾,可离不开浓硫酸这种做为肥料加工厂的主要原料。
这下可忙坏仓库里的三个人了。平日里,一到下午下班点的时候,张主任跟张总工,一前一后的,坐上老板给他们配置的东方小康汽车,往县城里的锦绣花园里驶去。可现在产品没完没了的出售,有时候老陈还要坐上女婿的半挂车回村里去,问天也不能总住在厂子里吧,毕竟他也是个拖家带口的人,虽然老婆是个幼儿园教师,但每天朝五晚九的泡在学校里,辅导孩子学习的苦差事,还是落在问天的身上。眼下,儿子正在小学上五年级,如果问天说自己的文化,辅导不了,谁信呢。
于是,张主任把铺盖搬进了仓库,和问天老陈约定了值班纪律,每人一次夜班,三班倒。这样都可以在两天的时间里调整好时差带来的不适。
尽管老板不愿意看到问天值夜班,生怕他把销售数据选错了,但在张主任很强硬的要求下,也只能作罢。不过,在问天值夜班的时候,老板还是不放心的跑到磅房监督了一阵子。问天吃了一次教训,在过磅的时候,哪敢再次怠慢,宁愿看到司机师傅在窗户口一个劲的催促结算,也要翻来覆去的,把毛皮净重算上两三遍。老板的满意和认可最重要,问天这么想。
问天的精力无限,熬上一夜,第二天早晨打完卡就去宿舍呼呼的大睡,下午就可以恢复到常态的精神状态了。老陈六十出头,年老了,一般一天休息六个小时,就够支撑他一天的精力。
可张主任不行,尽管在外人眼里,她还是不老的神话,打扮的像个南下去闯荡的妹子一样,但岁月从不会眷顾每一个人,脖颈里的皱纹,还是很清晰的出现在她掩饰的很深的领口里。五十多岁的女人,快到了更年期的时候,如果得不到合理的休息,会加剧衰老。这一点,她知道,但无能为力,谁让她为了生计,千里迢迢的,来这里谋生了呢。
张主任还是适应不了连续倒班带来的恶性循环,住院了。医生的诊断结果:呼吸性肺炎。
张总工找到老板,抱怨的说:“这可不行,张主任是他应了远在LY的堂哥要求,把嫂子照顾好的。这下可好,万一堂哥知道了这事,非要把她叫回去,可就不好了!”
“哦,好吧,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让那个年轻人和老陈两班倒吧,一个年轻有活力,一个人老身体不老的,够用了,放心吧,老张!”老板安慰张总工说。
“单位可不能少了你这个总工啊,少了你的坐镇,机器出了故障怎么指导检修?少了你,技术文件怎么制定啊?放心吧,老张。。。。。。”老板用力的拍了拍总共的肩膀,好说歹说i,才把张总工的情绪给抚平了。
张总工离开老板办公室,开车直接就往医院里去了。站在二楼办公室里的老板,拉开窗帘,看着一溜烟开走的东风小康,随后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点了一根软中华香烟,陷入了沉思。
县城位于工厂西北,约十多里的路程,张总工猛踩着油门,不到几分钟就到了医院的门口。
这是北方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区县城,县里的经济自然也没有特色,
只是采矿加工产业链倒是十分发达,工矿企业纳的税,支撑着当地财政的一片蓝天。在医院里的工矿企业患病职工,在住院条件上,受到很高的规格待遇。比如优先手术,挂号费全免,单间陪护等。张主任呢,就住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单间里,清净,宽敞,明亮。
“老板,我买束花!”张总工走进医院门口的一家鲜花店,径直走到店老板的跟前,急促的说。
店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染烫的红褐色刘海被空调的凉风吹的徐徐摆动,一条紧身牛仔裤,一间碎花体恤衫,把细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无可挑剔。店老板的生意非常的好,里面的人熙熙攘攘,有几个顾客正围着寻花问价呢,所以压根儿没注意到张总工的存在。
“小姐,能帮我选束花吗?我等着看病人啊?”平时,张总工养尊处优惯了,说的话很平和,由于今天急着探视,嗓门子不由得高了一些。
“哦,是您啊,好好好,马上好!”店老板一瞥头,看见身材高大,魁梧健壮的张总工,忙的回应道。同时,在她的脑海里,瞬间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来历不凡,衣着打扮,神态面貌,皆是与众不同。
店老板指导顾客先挑着看看,随后来到张总工跟前。此时,张总工拿起了一束鲜红的玫瑰花。
“先生,您是要送给爱人,还是朋友呢?”店老板笑容可掬的问。
“哦,我是去医院看望一位病人,想选束花。”张总工说着的时候,擦了一下额头,刚才走得急,以至于出了一身汗。
“您看望的是一位女性吧?她得的是什么病啊?”店老板不慌不忙的说。
“哦,她得了肺炎,咳嗽的厉害。。。。。。”张总工有点局促的说。
“先生,这个玫瑰味道太浓,对于肺炎,哮喘的女性可能受刺激,那这样吧,我跟您选一束味淡一些的百合吧,清雅,寓意又好!”店老板的回答,很得体,也很专业。
“好的,还是小姐出的主意好,就拿一束百合吧,给我装一下。。。。。”张总工笑着回答,他看到白色的花朵透着粉红,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嘴角口张了一下。
“先生,我们店里还有补充营养的牛奶,燕窝,水果,您看还需要吗?”女店老板真得很会做生意,把顾客的需求都想到了,除了主打的鲜花生意,后续的也都应有尽有。
“嗯,再给我来箱燕窝吧。”张总工说完,就走向前台,准备结算。
二楼最里边的一间单间里,张主任在病床上安静的躺着。刚才护士刚给她输上液。
一瓶加了青霉素类,约500ml的生理盐水,静静的,倒悬挂在天花板的输液架上。一滴一滴的无色的液体,从玻璃瓶里落在塑料针管里,继而流到张主任手臂的体内。
安静的病房里,张主任没有一丝睡意。她把头枕在叠放的像豆腐块的棉被上,仰望着那一滴滴的液体出神。刚才翻身的时候,原本离子烫后的拉直的头发,也被压的略微凌乱了些。
自己本来在老家也是一名工人,生活虽然平淡,倒也不用经受背井离乡的折磨。奈何公司经营不善,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老公本来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的工作,保险这个行业,对于大众百姓来说一点也不感冒,他们也没有那个意识,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尽的,仅限于本地生活的,哪有那么多人身安全隐患,所以不愿意多花一份冤枉钱。所以老公的脾气也变得和结婚的时候不同了。平时里为了花钱的事,没少吵过架。熬到儿子结婚了,儿媳妇跟自己又合不来,这天底下婆媳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协调。
想到这里,被迫离家来到外地工作的张主任,起了皱纹的鱼纹眼角里,不禁的流出泪来。
走廊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个很熟悉的声音。哦,二哥忙完了,来看我了,张主任拿起枕头旁的小手绢,赶紧把眼泪擦去。
“怎么样?好点了吗?”张总工推开门,还没看到张主任,就急切的问道。
“二哥,过来了,好一点了,只是老是躺着,肩膀酸的慌!”张主任的脸上,由于刚擦过泪水,经过这一番回答,愈发感到无奈和落寞。
“我给你掐掐吧!”张总工走到床边,坐在张主任跟前,伸出手,就要往张主任肩膀上按。
“让别人看见多不好,还是不用了吧?”张主任想推开二哥的手,但是,虚弱的身体,哪能抵挡二哥强有力的臂弯。
任由他去吧。
“怕什么!我是你二哥,说什么咱也是沾亲带故的,再说了,谁敢在背后嚼舌头根子,我废了他!”张总工的话里带着一份威严和霸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主任的心里,顿时有一股暖流,奔腾在她的脑海,她的五脏六腑。
是啊,在自己和老公闹意见的时候,在因为儿子给自己买了一件爱玛仕包包,儿媳妇和她吵架等等,都是因为二哥及时出现,或者语言相劝,或者出钱调解他们这些子虚乌有的,乱七八糟的家庭纠葛。在外地最落寞的时候,是二哥说服了二哥老婆,把她接到自己的家里来,一块儿上班,一块儿下班。二哥婆有点意见,也是二哥花费了大量的唾沫星子,才让他们三个人,在一座一百二十多平米的住宅里相处平安无事。。。。。。
张主任想到这些,享受着二哥捏的恰到好处的按摩,眼泪再一次,不听话的,从眼角里流了出来。
“怎么了,我捏的重吗?”二哥感觉到了张主任抽泣时肩膀的颤动,手放下来,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关切的问道。
“不是不是,想到以前的事了。。。。。。”张主任轻声地回答。
有时候,人的感情变得脆弱,再声名显赫的社会地位,再坚强似铁的内心,都禁不起感情的折腾,古往今来,概莫能外,张主任一个普通女性,更是如此。
“二哥,我心里难受,自从跟着你来到这个破地方,我在工厂受的苦,你知道吗?”张主任抬起有些憔悴的脸,神色幽幽的,看着眼前的二哥。
“在这个地方,总有些下贱货盯着我,有时说些那种轻佻的话,这我都能忍,只是干的工作,唉。。。。。。”
“琴,这件事我回去跟老板说道说道,不能就这样算了,现在我在厂里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二哥看到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也不见外了,直接就把张主任的名字称呼上了。
“你知道吗?琴,多少年来,虽然你嫁给我堂哥,但我的心里,一直保存着你的位置,尽管你我都已有家室,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改变啊!”二哥的手放慢了按摩的节奏,扶着张主任酥软的肩头,眼里充满了异样的柔情。
“我知道,我和你堂哥闹别扭的时候,都是给你打电话,你不论多忙都要过来,这天底下的婆媳,也许就是上一辈子的情敌,我说儿媳妇拐走了我的儿子,儿媳妇说当妈的夺走了老公,唉,我和她的关系吆。。。。。。”张主任的话里,带着一丝苦闷,也带着一丝无奈。
“好了好了,这些都不过去了嘛,现在你和我都在外地,想开心些,有你二哥呢啊。。。。。。”
张总工说着动情之处,干脆把张主任紧紧的拥在怀里,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说道。
“你看着点,针头快跑出来了!”张主任感到手一阵疼痛,原来二哥不小心,把手上的针管碰了一下。
“哦,对不起,不疼吧?”二哥赶紧抚摸着张主任的手背,关切的问。
“还好,还好,不疼!”张主任挣脱了二哥的手,怕门外的人看到。
“琴,光顾着和你说话,你看,我给你买来了百合,闻闻,看香不香啊?”二哥把从花店买的百合花,拿到张主任的面前。
“嗯,不是很香,但气味淡雅,有种清香的味道,我喜欢!”女人的心,在被爱的滋润和感化下,什么都是甜的。
“还买燕窝干什么,这个东西多贵啊!”虽然这么说,但张主任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二哥浓浓的关爱,她很享受这些。
“这不算什么,只要你在医院好好的治疗,等好了我就开车接你回去!”张总工把百合插进床头柜的花瓶里,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女人,炯炯有神的眼球里,充满了温存。
他们说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病房门口的玻璃窗口外,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一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