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没有坚强

坐在旁边的萧宁，望着窗外。

清风徐徐划过脸颊，吹动了年少时的梦，吹动了发丝，吹动了回忆，吹散了梦想。

萧宁的脚下，已经有了四五个空瓶。她应该是不经常喝酒的女孩子。身上的酒味夹杂着茉莉花香，还有泥土的气息。

我们说，有人年轻，有人热泪盈眶。

萧宁啊，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我并没有去抱她，也并没有去安慰她。她的眼神再没昔日的清澈，一片狼藉，残桓破壁。

假如这是几年之前，我会毫不犹豫的抱住她。到了如今，我再去抱住她，并不会让她幸福。两个灵魂无法相交，在地平线上，夕阳无法将我们连在一起，若不能幸福，不必打扰。

萧宁转过头，那个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忧郁且孤独，绝望且束缚。

“其实，你真的是我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男人。我没有经历过爱情，不明白这些事儿。可是我的父母，给了我一段童年阴影。这些事儿在我心头萦绕，这么多年了，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

“有钱人的烦恼看来是不一样的，你都这么有钱了，想要什么都很简单，何必去苦恼呢？”

我非常不解，生活没有压力，本应是幸福的。人嘛，终究会失去一些东西，难两全的从来都不是部分人，而是所有人。可在这些方面，我自己就是个失败者。换句话说，我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去理解别人呢？

“我母亲，同我父亲相比，身出名门。在我小时候，他们走到哪儿都会被说成是模范夫妻。但是只有我知道，我那个父亲是怎么对我母亲的。我母亲身上常常会青一块紫一块，当然，她都会遮住那些地方，那些雨水洗刷不掉的屈辱。相比感情来说，我的家庭就让我有很大的阴影。我母亲创办嘉禾集团，其实是有一口气，一口家和万事兴的气。可我父亲，总是在索取，回报的少之甚少，就算这样，还做着丧尽天良的事儿。我七岁的时候，陌生的女人被领进了我家，那天，我母亲和我父亲大吵一架，家里的东西碎的七七八八。我就在房间里，抱着头，听着他们说一些我理解的我不理解的话。那天之后，我再没见过我父亲。只有我母亲，很久很久的时间，都活在酒精里。”

“那你恨他吗？”

“我不恨他了，之前恨，现在不恨了。前几年，他来找过我母亲，是因为借钱。他好像一条狗一样，央求我的母亲，给他一次机会。他的公司，被当初那个女人卷空了，有很大的资金缺口。这么多年了，我母亲又开始活在酒精里。但是当时，公司已经是我在处理，我并没有把钱给他。他因为诈骗罪入狱，而我和我母亲，好像产生了看不见的裂缝。”

“如果是之前，我会抱着你，我会安慰你，甚至可以陪你一起疯。但是，我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高贵如公主，我贫贱如奴仆。这样的身份，我并不能过多接触你，我带不来你要的，你也不懂我要的。”

“我不需要你抱着我，也不需要你安慰我，能不能陪着我，再疯一次？”

“你想怎么疯？”

......

凌晨的都市，繁华的外壳褪去，只剩下欲望和苦痛交织。在一所小酒馆里，音乐时而平静如水，时而使人不自觉的扭动身体。萧宁一直在喝酒，和我，和陌生人。她也扭动着身躯，像是灵魂要突破肉体，寻找自由之都。夜晚释放灵魂，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在一群人的嬉闹中，很容易忘记烦恼，忘记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只想随着音乐和酒精，让自己沉沦在现实与幻境之间，我大概明白了那些在酒吧失意的人，是多想找到自己的家。

可是啊，人总会有安静下来的时候。安静下来之后，那些苦痛和烦恼会加倍的反还给你，让你觉得自己做错了，让你觉得自己根本不该沉沦，应该好好生活。那些破败的、痛苦的，在你耳边发出声响，只因你通往天堂，在天堂和地狱的交叉口，让你沉沦于欲望，一步踏错，便是地狱。在人间这座炼狱，继续周而复始的折磨你。

我也加入了萧宁，我又怕她喝多，又怕她不开心。

在今夜的故事里，没有坚强，没有软弱，只有我们，只有关于石家庄这座城市的记忆。

没有坚强。

没有林宛。

这是她离开之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