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追凶（中）

话说刘浪实在忍受不了身上的红疙瘩了，就拜托同学兼室友武思诚去帮他找药。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武思诚肚皮上也长了一样的东西。

其实武思诚看到刘浪胳膊的时候就害怕了，这分明是一样的症状，三四天没见面的两人怎么能得一样的皮肤病呢？他甚至没在宿舍住过。自己身上这些疹子也是刺痒无比，究竟是什么他也并没有头绪。最近几天他吃的过敏药确实起了效果，包里之所以装着氯雷他定也是这个原因。

他满怀忐忑地回到后台，把药给了刘浪。因为脖子上也起了疙瘩，刘浪干脆脱掉高领毛衣，这样涂完炉甘石洗液也可以晾一会儿，不然会弄脏衣服。只是后台没有暖气，不穿毛衣怪冷的。

彭渤想办法：“这儿也没有多余衣服……我给你弄点儿热水，喝吗？“

“没想到班长还是个暖男。“武思诚打趣。

“暖不过你，彩旗飘飘。我去打热水。“说着他拎了个暖壶出去开水间打水了。

后台还剩下不少学生，07级的也在。刘浪一个也不认识——其实这次彭渤招呼来的人里，除了武思诚，他都不怎么熟，好多是彭渤在学生会的哥们儿，被他卖脸皮请来的。一向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的刘浪自然没兴趣主动结识新朋友。

他就可着武思诚一个人聊。

武思诚这会儿正装着心事，面对刘浪不知该如何开口。

胳膊挠破以后，疼痛盖过瘙痒，反而不那么难捱的。学生们随身带来的背包口袋凌乱地堆在一起；刘浪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卷成筒的真题集开始复习起来。

武思诚凑上来。

“明儿考妇科？“

“嗯。你们转哪儿呢？“

“呼吸内科。“

“哦，哪天出科考？“

“不知道。“

“不知道哪天考试你怎么复习啊？“

武思诚盘腿坐到地上：“出口吧。不读了。我想考公务员，考警察编制，去二所。“

当武思诚坐得和刘浪一样高了，刘浪终于闻到彭渤所说的那股“怪味“，从他的头发缝里往外涌。说不上臭，那是某种变质的体味儿，引起人很不好的联想。

“你想以后都当法医了吗？我听说你的实习了，但没想到你会真的和死人打交道。“

“当法医还不行，也得考职称，和临床一样。还得看专业背景。但我可以先从临床法医学或者生物检材鉴定干起，反正无论如何这个临床八年制是不能再读了。“

“为什么想干法医呀？“

“想当警察吧。我还是想干有点儿英雄主义在里面的工作。“

刘浪笑出来：“'英雄主义'——比'理想主义'还过时的词儿，说出来都牙碜。“

“不是牙碜，是你酸了。其实你心里也想，哪个男人不想当盖世英雄？“

无法反驳，刘浪诚实地点点头。

武思诚接着说：

“虽然说治病救人也可以说成'英雄主义'，可是你看咱们大部分的老师，都是平庸地过完一生，每天查房，出门诊，换药，上手术，值夜班，本本分分。我觉得平庸的仁心仁术不是我要的成就感，我想要挽狂澜于既倒的惊心动魄，想要一个能让我冒险的地方。“

“当警察就能啊？“

“就能啊。“

“呵呵，幼稚。“刘浪挠挠自己，“警察队伍比医生更讲纪律，你想冒险，就冒到局子里咯。“

“那退一万步——在必要的时候牺牲自我，

这个当警察就需要，当医生就不需要。“

自我牺牲。刘浪像被击中了心口。他突然明白一直在寻找的、“缺“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明白了像宋国强那样坚决地执行着发展规划去国外做医生的同学为什么没能打动他的。

只不过，他对“自我牺牲“这个词的想象和武思诚不同；最先映入脑海里的竟然是吴昕师姐白天抛出的那条橄榄枝。

有一个超级有趣的科学问题在等待被探索。它金光灿灿地躺在那儿，对刘浪说：来，挑战我，发现我。用你的身心去祭奠我。

牺牲你，成就我。

彭渤带着热水回来。刘浪二话不说抢过水杯举起来，对武思诚说：

“懂你，支持你，干了。“

“嘿，开水！——你俩抽什么风？“彭渤不明所以，“哎，你问他女朋友的事儿了吗？“

刘浪摇头。

“那你俩磨牙半天唠什么了？正事儿不说。那个，思诚，跟我们说说你青梅竹马女朋友——“

“就是现在和你一起住外面的。“刘浪补充。

“对。就是那个长腿模特女朋友。你俩怎么回事，人家都找上门了。“

“是吴霞啊。反正她说的你们别信就行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也没住一起。“

刘浪困惑：“可是是你和我说你们搬出去一起租房子的呀？“

“我说的女朋友是她。“

他回手一指，两个男生循着看去，看到还在杂物堆里闷头忙活的圆脸师妹。

“来，给你们介绍。“

武思诚去叫她。她从工作中回首，看他时嘴角笑出两个梨涡，十分可爱，眼中闪着光芒。那不是崇拜的光芒，而是自信而踏实的光芒。

然后两个人手挽手走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武思诚清清嗓子，“这位是游虹，07级基础医学，我女朋友。“

游虹点头致意：“两位师兄好。咱们刚刚见过的。“

彭渤撇撇嘴，还好武思诚没听到刚刚自己是怎么评论他女朋友的。刘浪也想到了，偷笑扭头看他。

这一扭头，脖子上的一抹红色锁定了游虹的目光。她径直走过来。

“师兄，我能看看你脖子吗？“

“你还会看病？“

“不会，但我见过。“得到许可后她仔细检查，然后看武思诚，“这和你肚子上的一样。“

刘浪吃惊：“什么，你也长了？“

彭渤震惊：“什么，你连他肚子都见过了？“

众目睽睽，武思诚不得不掀起衣服比较。不比不知道，虽然看着是正在转好，但那串成串的样子分明就是同一种病。

“思诚，你刚才就知道了吧？“彭渤忽然正色，“怎么不说？这是过敏吗？“

刘浪：“肯定不是过敏。白天就跟你说过，上午在动物部就痒痒了，师兄的衣服是下午才穿，就算有关系也不是病因。“

“到底是怎么搞的，干嘛闷着不说啊？“

游虹叹了口气：

“是跳蚤。你们这是跳蚤咬的包。“

怎么可能是跳蚤？几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医院、医学院里怎么可能有跳蚤呢？

“你这么说，是见过？“刘浪问。

“嗯。“她点头，“跳蚤在野猫和野老鼠身上都有，农村养动物的地方就更多。它跳过去的地方都会留下包，所以是一串串的，非常刺痛，还会引起局部的过敏反应。所以你们吃过敏药会有所缓解，不懂的话就会误认为是单纯的过敏。不过你们现在不应该考虑跳蚤是哪儿来的，而是应该考虑，跳蚤会去哪儿。它们一跳可以跳350米远，你们到过的地方可以说都有污染的可能。想想你们从身上发痒之后都去过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