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1场梦
“啊!!!”多尔顿猛地坐起身,大口的喘息起来。
一股由环境中产生的强烈情绪交杂着愤怒和痛苦猛烈地冲击着多尔顿的思绪,只可惜这些被添加上的外物确实是没有什么代入感,就像是穿着雨衣淋雨一样,有种皮套人抠鼻孔的美。
多尔顿用力甩了甩头,假装可以把情绪从脑仁中甩出去一般倒腾了一会儿,再深深的喘了两口气,这才抬起头打量起四周。
空旷......
除了一片漆黑啥也没有的空旷......
多尔顿连忙站起身,朝前方伸出手探去,只是现在他既看不见自己的手,也摸不到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东西。
多尔顿深吸了一口气,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法听见呼吸声。
他开始大声的嚎叫起来,但是耳朵却像是石化了一般,最后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嗓子也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仿佛有什么阴暗的恶意笼罩着他,将他的身体,精神,一点一点嚼碎吞咽了下去。
多尔顿开始奔跑了起来,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碰见什么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这个地方。
奔跑了多久?他不知道,兴许是一分钟,又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世纪,人在接受苦难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会变慢,就像是趴在行刑台上看着那把铡刀一点一点的落下,感受着自己的脖颈被缓缓分开,切碎,然后轱辘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血液从半空中喷洒。
随着一次眨眼,如此突兀地,眼前一闪,暗淡的灰色扑向了多尔顿的双眼,古怪的呼喊声从耳畔传来,好像完全没有过那漫长的黑暗一般,周围的一切瞬间恢复了正常。
多尔顿猛地撞倒了正在慌忙呼喊着的毛皮怪人,用颈部上方头部正前方的部位在地上猛窜了好几圈。
“噗,呸呸!”多尔顿吐掉嘴里的灰泥混合物,拍了拍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是地上的灰太厚,还是自己的脸皮太厚,除了鼻子歪了点其他的地方都没怎么受伤。
“人......昏昏......”毛皮野人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朝多尔顿走去。
“啊!”多尔顿还没从那片绝望的黑夜中缓过来,他看着野人靠近,然后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本来还在传来哀嚎的鼻子被一下掰直回来,整个过程就像是被治疗术奶了一口那样轻松。
多尔顿摸了摸自己坚挺的鼻子看向野人,只见对方走到了先前布满印记的走廊旁,一边呼喊着:“来......来。”一边招手示意多尔顿跟上。
可能是因为多尔顿触发过这些印记里面“长子”的精神力,此刻的印记就像干枯的树干一样变得皱巴巴的,有些被野人踩过的地方甚至直接碎裂了开来。
不过这不重要,毕竟多尔顿现在就像是三分钟之内不戴安全措施玩转游乐园三大高危设施之后,又吃掉了一大块芥末辣椒甜筒,整个脑仁都在颤抖。
等到他发现自己正在全自动跟随毛皮野人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一片满是突起岩柱的巨大空间之中了。
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离走廊最近的那根石柱,此刻的它和周围的同事完全不一样,不但去掉了身上厚重的岩石,而且还隐隐透露出红色的光芒。
我这是来到了黑暗地带的某个区域吗?
多尔顿抬起头,空中没有娜塔莎的刻痕,也没有警示之眼,像是一块平整的幕布盖在高空中一般,黑夜沿着天空的尽头一路延绵而去。
多尔顿回过头,只见那些灰黑色的印记从身后的走廊中蔓延而出,攀附在那根红色的石柱上,既像是交汇,又像是从石柱中扩散;此外在那些印记之中,还能隐隐看见一些字句,虽然使用的文字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多尔顿却能明白这些文字就是自己在梦境中听见的旁白。
“所以这里的柱子......”多尔顿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这些柱子就是记录黑暗世界里象征长子的印记源头?
长子......苟活于这片世界之人对那些长久留存于世的梦魇生物致以最高敬畏的称呼,最初是源自于迷雾教的祭典用语,意为:神明长久之证与万物起源之子。
而如果说这些石柱就是万物起源之子的源头,那这片地方难不成是万物起源之地?多尔顿看着眼前那些石柱,它们有的上粗下窄,有的前凸后翘,有的张开双臂呈“派大星”型,有的像一只正在沉思的猴子......卖力的展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一定是被折腾的神经衰弱了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多尔顿黑着脸喃喃自语道。
“来......来!”毛皮野人招呼着一边带着多尔顿朝石柱深处走去。
越往中心走,石柱便越来越稀疏,没过多久,一座高耸的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看上去就像是一杆巨大的骑枪笔直的刺向空中,而更为奇怪的是两人没走两步骑枪就迅速膨胀扩大,就像是这杆枪正在朝他们靠近一般,一转眼便占据了多尔顿的整个正前方视野,还能听见其中传来嗡嗡的蜂鸣声。
多尔顿回过头看去,先前那些顶天立地的石柱已看不见踪影了。
“......是枪啊。”
身后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从高空中传来一样,多尔顿回过头,一束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光,从枪尖的顶端散射而出将他整个躯体笼罩。
不是乳白色的画光,也不是灰白色的月夜。
是光。
他能看到,那些沐浴在其中的,熠熠生辉的麦芒舒展着摇曳着,刺目的金黄色从麦穗的尖端散射而出,零碎的敲打在窗口的小洞之中,白色的碎屑便在光芒的照射下跃动着身姿,随后,一阵温和带着热气的风从远处将结满麦穗的麦子压弯,裹挟着温热的气息,和那片耀眼的金芒将他压倒在地上,又蒸腾而起。
最后重重的跌落在满是淤泥与潮湿味道的泔水桶中。
多尔顿彷徨的睁开眼睛,周围本早已适应的环境突然变得暗淡下来,夹杂着恶心臭味和腐烂的气息那么清晰,像是抓着他的鼻腔狠狠地胖揍了一顿。
“那是我记忆中,最后的阳光。”声音从耳畔突然传来,带着一些忧伤,和些许的苍老。
“那天,太阳落下之后,再也没能重新升起来,就连娜塔莎也在长久的悬挂之后,灰败了下去。”
多尔顿似乎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一动不动的伫立着,看向远方的那抹昏黄,最后等到自己缓缓腐烂,也没能再看见它再次回来。
“我是寻光者卢卡尔·纳特,最初的寻光者,赐福暮光之人,我在世界中枢之塔找寻刻光石板未果,且未能将希望的火种带回暮光之都,失败;试图留存暮光之色,失败;为引导后人将讯息带回,以残缺之躯勉强留存信息于世界中枢之塔中,距今以四百三十七年整,请来此之人仔细倾听。”
忽然,莫大的压力从枪尖的最顶端传来,似乎是触碰了什么禁忌,排斥着眼下发生的一切,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就像老式的电视机,开始闪烁着大片的雪花。
很快,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咳嗽,多尔顿所听到的内容一下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祂的存在创造了这个荒诞的世界,长子便是其所受的一切苦难,只有承受苦难者才得以点亮唤出石板的石柱,除去最为弱小的血腥留守此地以外,其余的长子分散各地,虽然不知道如何寻找,但总归是有希望......想要看见光的话,那就去吧,去寻找,去渴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
声音越变越小,彻底消散在半空之中。
“啊?”多尔顿还想再询问些什么,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再睁开眼时,四周又变回了最开始那间满是灰尘的过道之中。
身前猩红色的门扉紧紧闭合着,看起来就像是再也打不开了一样。
“总感觉像是被安排了什么奇怪的伟大抱负。”多尔顿喃喃自语道。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见听见的内容,一边复述着,一边整理思绪。
“寻光者,我记得一百多年前最后一批寻光者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传承了,记录这些人的教科书上给的描述都是:逃避现实的理想主义者,令人作呕的蛀虫什么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坏......暮光之都好像早在两百年前就被黑潮吞没了,据说是因为全城一半的人都去寻光逃避现实,导致守望者严重不足最后被吞没,石板......是传说中点亮世界的刻光石板吗?那些寻光者找的就是这个?那道温暖的光......它居然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吗?......我还没有听清那个老人说的什么......”
多尔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虽然好像理想很远大,但是又有些过于远大了......
“来......来!”
耳旁突然传来毛皮野人的呼喊声,多尔顿抬起头,只见毛皮野人轻轻松松地推开本以为不会再打开的猩红色大门,招呼着被打肿脸的多尔顿再进去一探究竟。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