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翠峰

第24章 翠峰

阿峰的眼前是一小堆沙子,沙子上布满了许多纹路,几只蚂蚁在其中爬上爬下,搬运着沙砾。他的手掌似沙丘,沟壑万千,老茧密布。而他却似蚂蚁,劳苦终日,不得一只之安歇。

他的手布满皱纹,轻抚着一头乌黑的短发,犹如伸手浸入墨色的深潭,心中便得一分惬意。

阿峰看向自己大腿上那个娇媚的身体,那是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孩,满脸尘灰难掩娇好的面容,清澈的眼眸轻轻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角不时有几滴泪珠顺着脸庞落下,一张樱桃小嘴亲亲地喘着气。

至少允许我多体验这样的时间吧,哪怕只有一刻。阿峰就这么想着,手逐渐停下来,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天的月亮格外地圆,可他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存在。

月亮逐渐向地平线的一端进发,蒙蒙的白光在山脊的另一边浮现,这样的夜晚却不能为他停留哪怕一刻,他只得回忆起几个小时前的经历,权且作为慰藉。

阿峰比岚早了数个月爬上岸,自然也比岚早了数个月到达新都,由于从逃生舱出来后正好撞上萨拉曼达的捕奴队,所以他前往新都的过程实在是过于顺利。或者说,顺利到差点把命丢掉的那种。

新都周围沙丘纵横,补给水源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因此萨拉曼达的捕奴队往往承受着巨大的损失,一只手臂残疾的阿峰由于缺水后失去意识后,被丢弃到临近新都附近的某个区域。

和岚一起身经百战,甚至逃过联合先锋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阿峰在新都遇到的第一个阻碍不是什么敌人的大规模围追堵截,而是一堵高高的混凝土墙,墙上挂着细密的铁丝网,唯一通向新都的钢制大门外垒放着不知道多少沙袋,门上的自动机枪好像传说中教堂上的石像鬼,冷漠地注视着门前那些腐烂了不知道多久的畸形尸体。

苍蝇吮吸着母亲的尸体,它的幼崽从孩童的头骨中钻出,年轻的生命消逝在废土上。

一墙之隔,是整齐的楼房,是整洁的大街,是灯火通明的街道,是高大威武的自行机器人,是天梯,是世界的心脏。

阿峰什么也没说,他只得扭头,缓缓向来时的暂留处走去。贫民的夜晚没有那么艳丽的颜色,有的只有静静等待死亡的一片灰。

阿峰将仅有的一只手插入口袋,空无一物,就像这个即将在不知名帐篷转角地街道,他好似这片灰色空间的唯一行者,直到他在转身之时,看到了一束光。

那是一束透过云层的光,如同古时候的聚光灯一般,就这么洒在街道的正中,在皎洁的月光之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她身披灰色的麻布,像一只失去主人的黑猫。

那只“黑猫“就在那一束光下无助地矗立着,但是即便不动,也比那些帐篷里袒露着胸部,肋骨不断起伏地的其他难民来的有生机。

阿峰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个夜半出家胡闹的顽童,他伸出仅存的一只手,手指呈现抓握状态=,仿佛一只手就能将这只月光下的精灵揪住,永远藏在手掌心里。

他看着那只“黑猫“立于指尖之上,但是不自觉的,黑猫越来越大,从月光中走出,隐入黑暗,最后,依偎在他的身边。

阿峰没有逃跑的机会,或许他本身就在期待着一个归宿。那个娇小的身影在他的大腿旁颤抖着,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找不到别人可以问了,请问,你有看到我的老公吗?”灰黑色的麻衣之下,

轻柔的声音说着完全出乎阿峰意料的话。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阿峰用仅有的衣领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努力把头歪向另一边,他有种逃离这里的冲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说不上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仍在跳动,或许他自己在期待着些什么。

“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谢谢你。”那个家伙努力将阿峰遮住下半部分脸的衣服扯到一边,迅速跑到他的身后,将阿峰快扭到后背的脑袋摆正。接着,她站在阿峰眼前的那一片月光之中。她就这么盯着完全呆住的阿峰,翠绿的眼睛好像传说中的翡翠,她可能真的是一只猫,阿峰在此刻是这么想的。

“我是阿妈,你就是阿爹,属于阿妈的阿爹!”那个娇小的身影歪着脑袋,说出了令阿峰完全无法理解的话,接着,她就握住阿峰仅有的一只手,向月色下的荒原奔去。

阿峰跑的不快,但是他的内心是止不住的一种畅快,废土上的夜晚是寒冷的,但是他能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手心里的那一点温暖,路边的帐篷飞速地掠过,很快,他到达了自己先前出发的地方,那是一个用各种废弃建筑材料和破布搭建而成的居所,像个猫窝。

“乖乖坐下,晚上可不能乱跑,会被抓走的!”猫向来是家中的老大,阿峰就坐在先前的卧榻之处,那个娇小的身影依偎在自己身旁,头枕着自己粗壮的大腿,闭上了眼睛。

阿峰就这样坐着,想着,他不想明天不想过去不想当下,就这么坐着,可是明天终究是要来的,他要为明天尽怎样的义务呢?他躺了下去,却不知东方之既白。

这就是阿峰与翠第一次相见的故事。

昏暗的帐篷内,一个简易的壁炉闪着淡黄色的光,燃烧不知名植物产生的浓烟总有一些要逸散在帐篷内,炉子上烧着一壶水,淡黄色的水垢布满破旧的水壶,阿峰就这么坐在这个由建筑材料搭成的垃圾堆上,不对,按照房间的主人的说法,应该称之为“床”。

经过长久的沉默后,阿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位女士,说实话,,我非常感谢你救我这条“狗命”但是,你要知道,我是不可能说出什么以身相许或者什么做牛做马相报的话,更不可能做你老公的。再说了,前面你瞎扯的是什么展开啊!”

说罢,阿峰用仅有的一只手挠了挠头,眼神躲闪着看向背对自己的那位女子,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承认,自己昨晚犹如被魅惑一般的所作所为是建立在对方的美貌之上的。

“我救了你的命,按道理你就必须成为我的老公,你看,你就只有一只手,我四肢健全,收留你是你的福分。”那个黑发的女子的发言在阿峰看来简直是蛮横无理,简直就是那种没有受过教育的刁民说出的话,气愤之余,阿峰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上的麻衣有些不自然的抽动,以及对方仔细端详自己的目光。

在翠看来,身后这个男人简直是上天降下来的好运,虽然这个男人只有一只手臂,而且还是在废土上不知道哪个角落被自己的捡到的,关键是对方全身上下健壮的肌肉,绝对不是贫民区这些刁民能练出来的,最关键的是,那个男人的坚毅的面庞与眼神,与翠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虽然自己的父亲残忍地抛弃了母亲和自己,但是她无论多么憎恨父亲,都无法改变对方相貌堂堂的事实。

翠强忍住自身的欲望,喉头抽动一下,将少量的唾沫咽下去,短短的尾巴在粗劣的衣物内不自觉地抽动着。她感觉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只要自己怀有想要了解对方的强烈欲望,翠绿的眼睛就会绿的发亮,从而得知对方的内心所想。

这招对付贫民区的那些刁民简直无往不利,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的思想很多时候和荒原上的蛤蟆一样,基本上都能立刻明白对方内心所想,但是对于那些接受过教育,知识量远超自己的其他人而言,翠的技能就完全无用了,这是当然的,在翠看来,自己不过是一只流浪猫,在怎么孤独或者高贵,也是动物罢了。

阿峰完全不知晓自己正在被对方透视着心灵,他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尽快进入新都,从而和全球阵线组织联系上,交代情报,最后为自己的好兄弟报仇。

当然他自己依然还怀有一丝希望,像岚这样的拥有特殊能力的家伙说不定会在这样的打击中活下来,虽然这意味着自己的余生将要和海床结婚,来挖自己的好兄弟。

思考中的阿峰无意中对着翠瞥了一眼,但就这短暂的一刻,完完全全被翠记录下来,她感到心脏比往常跳得快了许多,再次吞咽一口唾沫之后,她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衣襟,满是污垢的指甲扎进粗糙的纤维之中,隐隐作痛。

“太过火了,太过火了!太过火了!!!”指尖的痛楚令翠逐渐清醒起来,虽然对方昏迷之时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但是不管怎么讲,自己是能干出把陌生男人带入家中的行为,而且是建立在自己完全没有决定性的力量来解决对方的情况下,这在混乱的新都贫民区内是无比危险的,而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外貌和身材,就产生了如此鲁莽的判断。

翠绿油油的眼睛在眼眶中转了几圈,她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不能看透对方了,这也许也是对方没有立刻对自己下手的缘故,但是众所周知,在废土之上,只要拥有知识并加以利用,往往就不是普通的刁民能对付的存在。

想到这里,翠逐渐感觉冷汗直流,手下意识向作为枕头的泡沫纸皮下摸索过去,迅速地取出其中的一把剪刀,藏在自己的大腿之下,剪刀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许多,也让她更加恐慌起来。

阿峰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对着全身不住得哆嗦的翠说到;“这位女同志,恕我无法现在报答你的恩情,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我可能会在你家暂住几日,作为回报,我会向上面申请新都内部的安置房作为回报。”阿峰绞尽脑汁编出一段有礼有节的话,具体这些承诺会以什么方式实现,多久能实现,阿峰都没有说。

想到这里,阿峰感觉有些愧疚,自己从岚那里学习的交流技巧并不应该用在拽官话这个方面,昨晚的遭遇已经可以让他猜出硬闯新都的下场,看来自己要在这里找到和可能存在的全球阵线同志接头的方法。

“什么同志,这话可不能乱说。”阿峰眼前的女子匆忙地摇着头,但这也让阿峰确定了一种判断,只要想办法将自己与官方存在挂钩,就能对贫民区的群众形成一种交流优势与权威特质,阿峰想起自己幼年时闯荡南洋,在贫民窟受尽白眼的经历,心中不免泛出一丝悲哀来,他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坟山不灌气,无处不起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坟山不灌气,无处不起风
上一章下一章

第24章 翠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