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一十七·闲话
有这么一个少年,意气凌云
少年时,便立下凌云志,誓要踏破九霄天。
一、
上完课,便撑着伞径自回了宿舍。或许是走的太急了吧,左边的衣袖上,满是湿润。
这雨天,甚好。不说什么“天街小雨润如酥”,也不道什么“寒雨连江夜入吴”,更不言什么“江湖夜雨十年灯”,就一句甚好足矣。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不外如是。
这山,终究还是那山,这水,也毕竟还是那水。这山不似眼波横,这水亦不是眉峰聚,眉眼盈盈处,也看不到行人。
微冷,却恰好舒爽,这天气,适合读书、饮茶、写文。
茶叶罐里还剩最后一点7572。大块的早已泡开,所剩,不过些许残叶。索性,这茶叶罐中最后的些许7572,便一块投入盖碗。
注水,洗茶,洗杯,冲泡。琥珀色的茶汤,倒入品茗杯,倒影里容颜恍惚。
云暮山庄亦是小雨凄迷,远山的茶园,在雨雾中朦胧,似幻似真。
鎏金凤纹香炉上烟雾袅袅升起,七星铜壶雾气蒸腾。姬公子修长的手掌轻轻握住铜壶提手,提壶注水,温洗茶具。
姬公子如平日里一般,身着一袭不加繁饰的素衣,脸上戴着银色半脸面具,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温和。穿着一身鹅黄宫装的平心与身着灰色休闲装的周妄坐在姬公子对面。
今日姬公子选用的是那套君子瓷茶具,唐天授元年南方浮梁使者进献于大唐的那一批君子瓷中最上佳的那一套,也是昔时则天皇帝最喜的茶具。只是显然,于此时泡茶,并不能尽观君子瓷的玄妙。
姬公子望着面前的君子瓷茶具,眼神不由有几分迷离。
有时夜半惊醒,一时恍惚,戏里戏外傻傻分不清,眼眸微眯,嘴角微翘,不知所为何事。直到,听着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才渐渐回转。
“敢问世间,可有轮回?”
“信则有,不信则无。”
或许,真的就是万物皆虚吧,所谓灵魂、意识,不过是无数共生的细胞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组成的虚假概念罢了。哪有什么外壳、皮囊,哪有什么渡舟。
昨日之我,已非今日之我,前一刻之我,又非这一刻之我。
就连所谓爱恨情仇,都只不过是受某些激素的调控。
宇宙的意义是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类的意义是什么?而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是万物皆为真实,存在就是存在,唯一就是唯一;是万物皆为虚妄,所有的一切,不过镜花水月……
还是,大盒子中套着小盒子,众生如庄稼一般,一茬一茬的被收割。又或者,我们所在的宇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验室,神明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我们。
只是,一个蝼蚁,想这么多,又有何用。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不外如是。
当目光从遥远的星空中收回,眼前所剩的,便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得不为之奔波的生计。前一刻仰望星空的眸子,下一刻,便或是用来看钢琴架上的琴谱,或是用来看炉灶上饭菜的火候。
或许有一天,生存不用为之所奔波,资源不必为之所担忧,就连寿命,都不再成为阻碍,那目光所至,也就终有一天可以到达了吧。
只是这一天,我等,是注定看不到了。
当然,也有可能,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人类文明便已经烟消云散,
不留一点痕迹,而后下一个时代的主角登场。
索罗在《瓦尔登湖》中曾写道:“芸芸众生在绝望中过活,所谓乐天知命是一种根深蒂固的绝望。”
或许吧。
我曾茫然不知所去,登临纵目数北斗辰星,也曾夜半低声啜泣,泪水浸透了枕巾,亦曾匕首于手腕上轻拂,留下数道鲜红的划痕。
终是一纸青宣,心事付予笔端。那泪水、血水,皆是最至诚的文字。
任他入戏太深,直至将真当作是幻,将幻当作是真。
梦醒之时,便还是那凡夫俗子,空把清高自命,不思量,红尘多少丈。如一叶轻舟,随逝水而下。
便作芸芸众生一尾,也追名,也逐利,酒色财气,六欲七情,生老病死。
碎、
玻璃盖碗中的普洱熟茶刚刚喝了两泡,便起身披上外套,拿着伞,去了校医院。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地面上依旧有着不少积水,生活桥上的那些书,蒙着一层布,绑的严严实实,依旧在可怜兮兮地淋着雨,尚没有被收走。
挂好号,走进房间的时候,医生正与一个女孩长谈。
等待向来是不着急的。
我所行之道,便是效仿那观世音菩萨的法,静听世音。身在人群之中,心行万物之外,看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偶有所得,得以悟出一些道理,便是最大的收获了。这便是第二境的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二、
还有人心素来难以揣测。
千万啊,不要去尝试试探人心,因为人心是经不住试探的,在尝试去试探的那一刻,你便已经输了。
我笔下的那个主角,以我字为名的张子暮,他为人处世是方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以我理想中的那个性格揣测的。
气质温和儒雅,脸上常常挂着浅淡的笑容,微眯着眼眸。所作所为,更是顺天下势,理天下势。行事,自然更是符合所谓正道的准则。
只是,张子暮所修的,却是无情道。看似重情,却实为无情,因果了却,戏剧也便落幕了,挥一挥衣袖,拂衣而去,无有半点留恋。
世间种种,不过一个权衡利弊。
正如我曾经写下的,一切事物在诞生之时就已经被明码标价,得不到,不过是付出的价码还不够罢了。
人人脸上都有一层虚伪的面具,只不过,揭开这层面具需要的条件不尽相同而已。
伪君子,若是能装上一辈子,也就成了世人传颂的真君子。刘备便是如此,哪管他仁善真伪,他一生如此,就算是假的,那也便成了真的。反观岳不群,前半生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之后伪装不下去了,便身败名裂,众散亲离。
问这天下,有几人真君子。
《老子》中言:“大方无隅,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隐无名,大直若曲,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勇若怯,大辩若讷,大美若臭,大善若恶,大真若假,大忠若奸,大贤若痴。”
直曲、忠奸、善恶、勇怯、智愚……这便是最难揣测的人心。
其实,黑与白、是与非,哪有那么分明。亦如人心复杂难测,即便是为恶之人,内心亦有柔软之处,黑与白之间,更多的是灰暗。
断。
那些擦肩而过的,我便不会留恋,所有记忆,任岁月拂去。或许某一天,落笔之时一点灵机,便会心一笑,不必去费心想那名字与容颜。
直到有一天,连自己都忘却。
三、
一个人若是背离的是整个世界,那他便只能落得踽踽独行。
自小孤僻,常与书相伴,不曾与人相交。时至今日,好友不过一人尔,萍水相逢,他乡之客,倒是无数。有的,容颜、名字,皆已模糊。
习惯了孤独,再到享受孤独,然后,便走不出去了。
关于孤独,此日不想多言,便不再谈了。
断。
碎、
南餐二楼七元一份的盖浇饭,包菜、茄子、黄焖鸡,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极好。如一楼早餐时的彩椒鸡蛋饼一般,百吃不厌。
南餐二楼的位置向来是不会缺的,一人一桌,绰绰有余,而不必与其他人拼桌。
缓缓咀嚼着,每一口皆是享受,直至饭碗中不留一点颗粒。若是看山非山、看水非水,那每一口饭菜、每一个路人,甚至是石块、飞鸟,皆可为道。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饭罢,再带上一份舍友的+1,去商店买一包奶留作普洱奶茶调饮之用。
刚回宿舍时,便已将药冲好,只是所用的水,却是下午为泡茶而接的热水,这段文字写罢,杯中的药,还未凉下来,略有些烫嘴。
四、
那个誓要踏破九霄天的少年,12岁就死了。
少年卒,全剧终。这九霄天便没有被踏破。
也就没有了那白首悲切,叹天地悲凉,把酒忆往昔,对镜数蹉跎的身影。
幼时曾遇一名老道,老道观其命格,竟折损十数年修行,算得少年平生有数劫,却只有十二岁那一劫有迹可循。
于是少年十二岁那年便死了。
齐天大圣戴上了金箍,世间便没有了500年前曾大闹天宫的那只猴子,只剩下灵山那尊吃斋念佛的佛门护法斗战胜佛。
九霄天无法踏破,索性便顺了天的意,顺天下势,理天下事。
自此乐天知命,安稳度过余生,如此便好。
碎、
半袋纯牛奶,半杯7572茶汤,兑在一块,再加些许白糖,便成了一杯普洱奶茶,或者说,普洱调饮。
1:1的比例在我看来尚好,茶的醇厚与奶的香醇恰能平分秋色。
杯中的普洱奶茶,加了些许糖。
加糖更能体现奶的醇香,不加糖则更能体现茶的醇厚。两者各有其风味。
喝豆浆时向来是不愿加糖的,加糖的豆浆,便失了那豆浆中特有的豆香。加糖的豆浆自是一入口便是甜甜的,刺激着蠢蠢欲动的味蕾,只是这甜味,却是在那一瞬之后,便渐渐淡去。而不加糖的豆浆,因少了这一入口的甜味对味蕾的刺激,却可以更清楚的感受到那回荡的甘润。
那一篇因涉及某些词汇而无法正常显示的随笔16,是否也是天意如此?
卜得一卦,却是令我自行抉择,那句话,便还是隐去吧,不再说出了。
——2019年12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