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与文人(上)
故事讲到了这里,我们可以发现:宋代的知识分子其实应该是一个集合,而并非是同一种人,至少,从张元和范仲淹两人来看,就能看出来不是一种人。不过,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可以发现其实宋代的知识分子这个集合中包含了两类人。第一类叫文人,第二类叫书生。
同样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同样是十年寒窗,同样是在考试的道路上不断摸爬滚打,这些读书人,尤其是不同的两类读书人,差距真的会有那么大吗?
没错,事实正是如此。
这里我们先说第一类人————文人。文人,当然不是指常写文章甚至是会写文章的人,而是魏文帝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说的“文人相轻”中的文人,不过,常写文章或者会写文章也许是某些文人的强项。因为,笔就是文人的武器,文人要想在世上混,还得要写文章。想考取功名、想当官就必须写文章,要想树立声名、博取高位厚禄也要常写文章,如果读者朋友们要问个为什么,之前的章节《吕昌燃何以得到范仲淹的青睐》中有详细介绍。而为了保障写出来的文章在社会上形成一定的影响以及文章有一定的阅读量,所以许多文人就创造性地把作文与骂人有机结合在一起,感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一下欧阳修先生的《与高司谏书》,那可真是骂人不带一个脏字,辞藻华丽,可读性极强的文章。久而久之,长此以往,文人的文章就形成了一大特色:为骂人而写,一写就开骂,骂得很文雅,骂得很夸大。而很多人由此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真正成为了文人,把骂人的事业极端化、产业化、事业化,而且他们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他们无耻无德、无法无天,逮谁骂谁,骂个没完。对于这一类人,有的人在总结了这一群体的光辉形象之后,给出了一个极其精当的评价——穷酸。
不过,骂人只是有一定的破坏力,但是这不是最强大的破坏力,因此,这只是穷酸文人在初级阶段所做的事情。
张元也是一个穷酸文人,他和许多穷酸文人一样,出身低微,因为出身低微,所以一向比较自卑,尽管一开始他并不是一个文人,但是后来由于一次次考不上,而且自我感觉良好,觉着自己读书有成,他开始变得自负,谁也看不上,一天到头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从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就可以看出端倪),自从他被县令打了屁股之后,他努力读书再也不是为了治国平天下,为的是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为的是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为的是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金字塔的顶端,为的是向祖国大宋王朝复仇。虽然张元曾经也有过崇高的理想,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苦难的折磨,他早早就把自己的理想戒掉了。他问自己:理想能当饭吃吗?然后自己回答:“当然不能。”于是他们就把理想弃之如敝履。
一般的穷酸文人如果小人得志一般的当了官,通常会沦为职业官僚与政客,而不会成为为民谋求福利、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政治家。
不过,张元这个人不一般,他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要做的,是煽动仇恨、挑起战争,他想看到的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而且,他脸皮很厚,不达目的不罢休。大宋给不了他锦衣玉食,给不了他尊重与荣耀,他就要向大宋复仇,而且不惜采用极端方法推销自己,遇到李元昊之后,他立即宣布效忠,翻脸不可谓不快,恰如他翻书的速度。
一般的文人大都奉行一句至理名言叫“明哲保身”,换成比较时尚点的说法就是:没有事,别找我,有了事,更别找我。
可张元的信条是:没有事情,就搞事情,有了事情,就把事情搞大。
通常在一个王朝的中后期,这一类读书人(文人)就会实现批量化生产,并大批进入政府,进入本国政府的这批人,是一般的文人,形成了三冗(之中的冗官),慢慢地消耗本国政府,然而,有一部分读书人例如张元则是进入了敌国的政府,在这个王朝的外部给与王朝一个致命一击,而后欢天喜地地迎接新主人(外族人)的到来。
内部臃肿,外部有人痛击,大宋不灭亡,那是因为有栋梁之材,那是因为有擎天之柱,而这栋梁之材与擎天之柱则是书生,书生可用,而且比较靠谱,范仲淹就是书生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