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种异象

第四章 两种异象

“韩爱卿,是朕错怪了,你本就不是落井下石、公报私仇之人,你愿代朕承担天降罪责,如此深明大义为君王社稷着想,朕心甚慰。但此事欠妥,不可贸然决断。”永德帝的怒火瞬间熄灭,语气温和了许多,他并不想让杨兆亭和韩松这左膀右臂来承担罪责。

何况,主动要求承担罪责的韩松,还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官员,是冉冉升起的政坛之星,至今才履行要职一年,怎能因天之异象,就稀里糊涂将罪责移于韩松?

“臣之所想,是大靖江山,是国家社稷,是天下苍生,是圣上陛下,若能以臣之躯,代承罪责,乃臣之荣幸。”韩松大义凛然道。

“韩卿无需多言,此事暂不再提。爱卿再来说说,徐寿记下的第二条异象吧。”永德帝说。

“北方紫微垣可见帝星黯淡将星璀璨,结合字面意思与臣之所知,臣以为,是指有重臣作乱,既是将星璀璨,那么所指当为功高盖主者。”韩松回应道。

“所指何人?”永德帝自然也明白“帝星黯淡将星璀璨”的意思,韩松的解释与他所想一致,当下问道。

“臣不敢妄言。”韩松说。

永德帝点点头,心想:将星璀璨,夺帝星之光,那么指的应该是战功卓越的武将,纵观当朝百官,符合战功卓越、功高盖主之武将条件者,唯一人耳。

三军都督府,左都督高仲!

“高仲早在先皇仁泰年间便已经是一品武官,今日朝堂之上,高仲极力对先皇歌功颂德,高呼先帝圣明,似乎全然没把朕放在眼里!”永德帝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钦天监徐寿观测到的璀璨将星,就是高仲!

“陛下,徐大人所观之两大异常星象,在同一时间出现,却不知是偶然还是……”韩松欲言又止。

“韩爱卿但说无妨。”

“东方天宫与北方天宫之异常星象同时出现,兴许不是偶然,臣的意思是,两大异常星象,所指可能是同一件事。”韩松缓缓说道。

永德帝品味着韩松的话,陷入思索。

“两种异象、同一件事,两种异象、同一件事……”想到这里,永德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高仲,率兵攻破紫禁城,手持长刀满脸狞笑,来乾清宫逼宫篡位,手起刀落斩杀御前侍卫铁镇阳,长刀直指永德帝!

“朕明白了,两种异象所指,当为同一件事。璀璨将星高仲,谋逆犯上,图谋朕的江山,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岂不是正应验了荧惑守心所寓的帝王驾崩之灾吗?”永德帝心想。

韩松之言,点到为止,只模棱两可说两种异象可能指同一件事,便不再多说,安静地立于堂前。

良久,当朝天子永德帝才开口:“韩爱卿,今晚之事,莫再说起,退下吧。”

韩松谢过圣意,就要退下,永德帝指示刘公公将徐寿记录星象的纸张焚毁,在韩松即将退出殿门时,永德帝忽然问道:“韩爱卿深夜出现在钦天监,所为何事?”

韩松停下来,恭敬地说:“回禀陛下,臣素来对星象怀有兴趣,与钦天监徐大人、尹大人相交密切,今晚前去钦天监,不过是想找二位大人探讨星象之术。”

“嗯。”永德帝应了一声,也知道韩松这两年没少往钦天监跑,便也没有在意,示意韩松退下。

韩松退出乾清宫,背负双手,缓步走在静悄悄的紫禁城,已是子时。

一边走着,他一边抬起头来,默默看着夜空,夜空中,藏于心宿中的荧惑已然肉眼难辨,北方天宫紫微垣,帝星、将星发出的光亮都变得黯淡。

从今晚上永德帝的反应来看,韩松确认,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禁自语道:“徐大人,你为靖国江山社稷与亿万黎民而死,可谓死得其所。为了大靖,韩某别无选择……”

至此,除韩松本人之外,不管是钦天监的尹文嬅,还是永德皇帝、铁镇阳等,再无人知晓韩松的衣袖中,还藏有一张纸,纸上书写着徐寿徐监正的笔迹: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韩松离开乾清宫后,永德帝并未立马入眠,虽然已是子时,但已经睡过一觉的当朝天子,暂无困意,便对刘公公道:“刘聚,让钦天监尹监副再来一趟。”

“遵旨!”

没过多久,钦天监监副尹文嬅再次来到乾清宫,向永德帝请礼问安。

“尹卿家,朕召你来,是想考较你一番。”永德帝面色如常,已经不再如之前那样愤怒。

尹文嬅有些诚惶诚恐,连忙回道:“陛下,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尹卿家是钦天监监副,对星象之术自是了解,那么朕来问你,如若紫微垣见帝星黯淡将星璀璨,这意味着什么?卿家不必紧张,只管说。”永德帝面露笑容,尹文嬅是先帝钦点的官员,也是大靖第一位钦天监女官,不过,永德帝对尹文嬅倒是挺欣赏,尹文嬅本就是星官之女,年幼便有才学,不负监副之职。

“回禀陛下,帝星黯淡将星璀璨,意味着将欲反而帝无为。”尹文嬅不假思索道,如实说出此种天象的寓意。

“将欲反而帝无为……两种异象,同一件事,如此说来,荧惑守心之异象,其根源为将星璀璨、夺帝星之光。”永德帝心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永德帝自然而然将尹文嬅的回答,与韩松所言、徐寿徐监正记录的星象,串联在一起,并最终,在脑海中锁定了那个年纪不小、身形壮硕的臣子的形象,低声自语道:“既然宋景公时期,荧惑守心之凶兆可移于相,那么今日,朕亦可以将此凶兆移之于将!”

将,便是三军都督府之左都督高仲。

“如果拔除那颗璀璨的将星,能否让帝星大亮?”永德帝又问。

尹文嬅快速思考着,心知圣上不会无的放矢,圣上所谓的“考较”,定与今晚的星象有关,而与她共事多年的上司徐大人,则是因为今晚之星象而坠亡,因此,圣上之考较,别有深意……

这一夜,永德帝与尹文嬅以“考较”的形式,相谈良久,谈至最后,永德帝越发感觉心情愉悦,心头已然有了破解两种异常星象的举措。尹文嬅退下之前,永德帝更是下令,升尹文嬅为钦天监监正、正五品官员。

翌日,韩松如往常一般起得很早,虽然这一日不需要上朝,他却早已习惯早起,在他看来,久睡会白白浪费光阴。

不需上朝,韩松换上一身劲装,自杂物间翻找出一把长棍,长棍通体由寒铁打制,长七尺有余,比韩松还高出一头多,实心铁质,分量极重。

韩松却举重若轻,单手持长铁棍,来到院子,嘱人取来一块麻布,以麻布认真擦拭棍子。

擦拭过后,韩松手腕一抖,将长棍打直,随即在院子里挥舞起来,他本是文武状元,武艺自不必说,大靖庙堂上与江湖中,能胜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韩松将长棍舞得虎虎生风猎猎作响,看似随意一扫,便把院里厚实的石缸扫了个粉碎,一套棍法练完,长棍底端插入地面,稳如泰山。

时年,韩松三十有四,精力充沛,他虽身为文官,却从未放松过功夫上的修行,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练的是刀剑,而非手里这种分量十足的长棍。

“爹!”韩松之子韩克谦从屋里跑出来,羡慕地看着韩松手中长棍,崇拜道,“真厉害……”

“为父给你请的师父,不日便到,届时你要认真听从师傅要求,随他习武。”韩松冷冷说。

“克谦想跟爹爹习武!”韩克谦嘟着嘴说。

“为父无暇顾及。”说罢,韩松用布条将长棍包起,持长棍离开韩府。

辰时一刻,韩松来到高府,高府,便是当朝三军都督府左都督高仲的府邸,永德帝三日一朝,昨日刚上过朝,因此韩松推测,今日高仲应在府上。

门口侍卫远远看到一身劲装手持布条包着长棍的来人,正欲上前阻拦,渐渐却看清楚,来人竟是韩松韩太傅,当下恭恭敬敬过来请安。

“卑职见过韩大人!”

“高大人可在府上?”韩松将长棍背在肩头,朗声道。

“回大人的话,高大人在。”

韩松不再多言,大步流星朝高府大门走去,侍卫连忙让开道路,门内的侍卫已经前去通报,没人敢阻拦一品太傅。

高仲的府邸,三进三出颇为气派,比杨兆亭的府邸还要大得多,相比之下,韩松之府更显得小家子气。

韩松刚入第二进门,便看到身形壮硕的高仲迎面走来。

“哈哈哈,原来是韩太傅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高仲的声音粗犷洪亮,前来相迎。

虽然二人并无私交,但韩松来到高府,高仲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尽管二人昨日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可是面子上的功夫还得做足,当下,高仲便盛情邀请韩松进屋品尝上等甜点。

不过,高仲心中感到奇怪,不明白韩松大早上扛着个杆子前来,有何用意。

“甜点就免了,韩某此来,是想跟高大人讨教一二。”韩松拒绝了高仲的邀请,径自取下肩上长棍,握住长棍的手猛一发力,包裹在长棍外的布条便纷飞散去。

高仲这才看清楚,韩松扛的不是杆子,而是一根似是实心的金属长棍,棍长逾七尺,寒光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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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松自有凌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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