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闷雷响过,天边乌云已经渐渐聚拢。
胡鲸将警帽压低,随后垂下手摩挲腰间别着的手枪。
一个肤色黝黑的警察叉着手从他面前经过,看着胡鲸腰间的手枪。
胡鲸也抬起头看他。
“细胳膊细腿,也来凑热闹当警察。”
黑警察忽然一闪身,直扑向胡鲸腰间的手枪。
胡鲸下意识地转身,一抽手将手枪拔出来。
待他回过神来,懵了。那黑洞洞的枪口,竟指向了自己。
黑警察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胡鲸愣在原地,手心冷汗已经润湿了枪柄。
黑警察手一收,将那手枪插回了胡鲸腰间,转身丢下一串话:
“还得练。跟歹徒拼,靠的是胳膊。”
此人名为胡啸,胡鲸的亲哥哥。
胡鲸不服气:
“那只是街头混混,真正的狠角色,都是跟你斗脑子。”
胡啸停下,意味深长地盯着弟弟。
良久,他才甩甩头:
“上车。”
胡鲸是个新手警察,胡啸要带他去巡逻。警局常有的老带新培训方式。
警笛回荡,渐渐飘出了警局。
“哥,你一天抓几个贼?”
胡啸专心盯着路面:
“要是按天算频率,咱那小笼子怕是要成挤猪笼了。”
胡鲸笑了。一个警察一天逮一个贼,看守所里还真不一定塞得下。
巡逻得闷了,胡啸将车泊在路边,抽起烟来。
“那个商场,上次有个偷包贼,跑得可快,我直接从楼梯栏杆翻下去,一个飞踢给他干倒了。”
胡啸指着马路对面的大商场。
“这动作我以为只有电影里有!”
“当警察的,就算是电影里没有的,你也能见到。”
哥俩正说着,一辆黑色摩托呼啸而来。
那司机戴着黑色头盔,身着黑色夹克和黑色运动裤。在苟城,这样的飙车党并不少见。
忽然,那司机伸出右手,伴着一阵风从人行道边掠过。
这阵风卷起了胡鲸的警帽,卷起了胡啸扔在地上的烟头,也卷走了几个行人手中的提包。
众人呆了一秒,随即齐声大喊:
“飞车贼啊!!!”
“上车。”
胡啸推了胡鲸一把,冲到车门旁,掀开门坐进去。
胡鲸刚关上车门,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就被猛地拍在靠背上。
胡啸一打方向盘,驶进主路,两侧高楼加速后退。
那黑色摩托就在前方。
司机似乎察觉到身后的警车,侧身压弯,拐进另一条路。
胡啸也跟着猛打方向盘。胡鲸几乎要被甩出座位。
厚重乌云已经盖在城市上空。胡啸打开车灯,惨光射在乌黑的摩托上。
摩托车却再拐弯,转进了小路。
胡啸赶紧打方向盘,却没能跟上摩托的节奏。
警车飘了出去,横撞在路灯上。
那路灯当即弯折了,灯泡闪烁几下,下班了。
小路里没有路灯,摩托车即将要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追不上了哥!”
“警察得学会忘记这句话。”
一脚油门!
胡鲸又被重重拍在靠椅上。
灯光射进幽邃的巷道,终于在穷追莫及的边缘捕捉到了摩托漆黑的车壳。
那摩托车司机的头盔往后转了转。
警车居然追了过来,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点,下意识地回头看。
致命的回头。
摩托车直接撞入路边的垃圾桶!
司机从座位上飞出去,重重扎进一堆垃圾里。那些提包也散落在一旁。
轰隆!响雷!雨点开始拍打车窗。
透过朦胧的玻璃和殷勤摆动着的雨刮,哥俩看到了垃圾堆中挣扎的司机。
他将破碎的头盔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胡啸下车,将手枪对准男人的膝盖。
“别动,警察。”
胡鲸掏出手铐。第一次抓捕犯人,兴奋与紧张冲击在全身流淌。他的手在抖。
男人的长发在雨水冲刷下垂在他面前。他一动不动。
“头发掀起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脸。”
男人缓缓抬起胸膛,抓起额头前的头发,拨到脑后……
雷光一闪——
胡鲸忽然愣在原地……
他看到男人脸上,有一道月牙状的伤疤……
从他的眼角,划到嘴角……
他感觉大脑在这一瞬间麻木了……
他的视网膜被动地捕捉着身前的画面……
男子一抬手,一道银色的光闪过……
胡啸像是挨了一拳,忽地身体后倒下……
胡鲸的眼球下意识转向哥哥……
他眼睛瞪得很大……
他胸口开了个大洞……
他手里的枪脱手而出,还悬在半空中……
……
“啊!!!”
每次尝试回忆那天的情景,胡鲸的记忆总是终结于这一刻。
他又一次感觉头疼欲裂,抱头倒在桌上。
哗啦——筷子落在地上。
哐当——面碗打翻在地。
“噢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收拾就行,你去忙吧。”
一个个头不高的男子坐在胡鲸对面。他将老板娘打发走后,弯下腰捡地上的碎片。
“痛苦的回忆,但你得回忆,”
他将碎片放到自己碗里面,
“不然我没法帮你。”
胡鲸抬起头,双眼通红:
“你也帮不了我?”
男子耸肩:
“我又不是神。”
“我问过了全市的警察,没人愿意帮我!”
“说不出样貌,也记不得他杀害你哥哥之后的所作所为,”
男子抽了两张纸擦手,
“谁都说不好你是不是在编造故事。”
胡鲸流出眼泪,凑上前咬着牙:
“我没有必要拿我哥哥的死编故事逗你玩——”
“放松。”
男子拍拍胡鲸的小臂。
胡鲸又把头低下:
“你是对的。同事们都说,靠一道疤找人好比大海捞针。我还问过私家侦探,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不过一介草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为什么找我?”
“有人向我推荐了你。‘苟城海湾区的黄瓜先生可以给予你帮助。’”
“谁推荐的?”
“不知道,是封匿名信。”
两人沉默半晌。
“好吧,但是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黄瓜竖起食指,抵在脸上,从眼角划过一个弯弧直到嘴角,
“脸上带这种疤痕的家伙,苟城可不止一个。”
黄瓜起身,指了指胡鲸,对老板娘:
“他买单。”
胡鲸愣愣地看着黄瓜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手里攥着什么。
低头一看,却是黄瓜擦手的那张抽纸,上面的汤汁竟排列成一行字:
“明天下午四点,案发地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