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愿归城者
听到有人进来,赫连决眼角扫过去,见是司南月,便示意她来他身边。
赫连决伸抚过她额头上包扎的纱布,嘲讽似的笑道:「一群愚民,竟如此糟蹋城主的心意。」
司南月微微侧头,躲开他的指尖,神情淡漠的望着他,「殿下是专程让我承受您的嘲讽吗?」
「自然不是,本王没有这个闲心。」
赫连决灌了一口酒,在书桌上拿出两封谏书,扔给了司南月。
「城主说的没错,甘泉与灵鹿的降书已经送来了,今日我派人与两城使者相谈,收获颇丰,从今往后他们便是赤渊的属城,我当年出征前立下的「不统八城,不回赤渊」的诺言,在今日,终于大功告成!!」
有人欢喜有人怒,寂静的雨夜中,只听「哐啷!」一声,帐篷中传出酒坛打碎的声音。
传令的士兵低着头不敢说话,承受着将军的怒气,坐在旁边的白面军士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士兵得了个空,悄悄退了下去,以免被阿波罕将军误伤。
帐篷中只余两人,只见那身高近八尺的将军站起来,向旁边唾了一口,生若虎啸的怒道:「最多再有三年时间咱们就能把那两座城池打下来,大殿下怎会在这时候突然下令回城?!」
「这……骁王殿下深谋远虑,岂是你我能猜的出的。」
「呸!」
阿波罕更为怒火中烧,「咱看你说的对,自从大殿下得了那贱人后就愈发奇怪,不杀她也就算了,还对她宠爱有加,连其木格失踪了这么多天他都不管不问,依老子看这事跟那贱人脱不了干系,不行……咱得进城找殿下去!!」
那白面军士连忙拉住他,「将军,你这样贸然而去,万一殿下铁了心要回去,那怎么办?」
阿波罕被气昏了头脑,骂了一句:「殿下被屎糊了眼,咱可没有,他要非要回去,那老子就跟他打一架,把他打醒了再说!」
说着就怒气冲冲的扯开帐篷,一出去就被淋了满身雨,让他更为烦躁。
「他奶奶个腿儿的,什么破地儿,下这么多天的雨还不停……」
雷声轰鸣,大殿被昏黄的烛火与闪电照亮,司南月对着赫连决行过大礼,低眸道:「恭喜殿下完成多年心愿。」
赫连决嘴角似笑非笑,他手中的酒坛轻轻晃动着,「不……我的心愿还未完全达成。」
司南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头低的更向下了一些,显得更加虔诚,「殿下心怀宏图大志,司南月自会竭尽心力为殿下筹谋,相信不久之后,天下将得遇明主。」
「哈哈哈哈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气力。」
赫连决讥讽的笑着,用脚尖挑起司南月的下巴,「我已下令,明日便启程回赤渊,一路风餐露宿,还望城主保重身体,切莫坏了你我的大计。」
这么快!
司南月心中虽有不舍,但尽快让赫连决离开泽露城对她有益无害,她便也没多说什么,应道:「是,司南月领命。」
「城主太客气了,你今天也辛苦了,来,本王将这半坛酒赏你。」
说着,赫连决一把将司南月拉入怀中,抬起酒坛就要往她嘴里喂。
「殿下……殿下,我不会饮……唔……」
就在司南月挣扎之时,大殿的木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她借由赫连决分心之时从他怀中挣脱开来,扶着一旁的镇国柱不停的咳了起来。
等司南月擦擦咳出的泪光,抬眼望去,只见那人身形参天拔地,身躯壮硕如山,五官粗犷强悍,高鼻多须,活像丛林中跑出的老虎。
来人见他们如此亲密,虎目圆睁的瞪了司南月一眼,骂到:「果然是勾人的狐狸精!」
那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赫连决也不生气,他拎着酒坛半椅在王座上笑问道:「阿波罕,明日就要回城了,你不在帐篷中寻欢作乐,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他又上前大胯了几步,吵嚷道:「殿下,可还有两处城池没打下来呢,你咋下令明天回城啊!」
赫连决饮了口烈酒,又从桌上提了一坛扔给阿波罕,被他稳稳接住。
「我不是命人传给众军了,甘泉灵鹿两城已送来降书,还打什么?再说了,这么多年没回去,你不想念家乡骑着高头大马的铁娘子们?」
「哼!」
阿波罕揉揉鼻子,突然觉得身上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难受,便不管不顾的脱光了上衣,站在王位旁的司南月红着脸垂下眸子,目光都不知往哪儿放。
「女人哪儿都有,有什么值得想的,依咱看,你身边这女人就是个低等货色,瘦瘦小小的,风一吹就倒了,做军妓都没人愿意上,哪里能比得上其木格,她消失这么多天你都不找找,一脚踏进温柔乡就不管不顾了。还有,咱赤渊有人有兵器,依咱看,管他投不投降,打过去就完了,把城池按在手里比啥都管用!」
阿波罕边说边怒视着司南月,话中满是对赫连决招降纳叛的不满,赫连决也懂他不甘心,与他逗笑道:「按大将军想的,明日就不回去了?」
「那岂止是不回去!」阿波罕挥着锤鼓一般的胳膊,「明天就朝着甘泉城进攻,您任命咱做主帅,不久便能拿下它!」
眼看他越说越上劲,赫连决「啧」了一声,斥责道:「胡闹!我已向众军下令明日回城,怎能言而无信,回你的帐篷去,别在这儿惹我生气!」
「咱不回去!」
阿波罕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殿下要是不打,那咱就自己带人去打,早晚能把那两座城给攻下来!」
赫连决脸色一变,金瞳直直的望向他,嘴角勾起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你真的不回去?」
这语气不禁让阿波罕心里发了怵,他跟了大殿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阿波罕挺了挺腰板,但气势上已不如方才。
「啊……现在回城,不是打退堂鼓吗,咱可……哎呦……」
随着阿波罕一声惨叫,还带着瓷碗摔碎的脆响。
「殿下,你还真下手啊!」
阿波罕捂着额头,血滴从他的手指缝中流出来,委屈的眼神与他庞大的身躯形成剧烈的反差。
赫连决挑眉道:「我要是真下手,你还能完整的坐在这里?」
「可是……」
「少废话!」
赫连决慵懒的调整了躺着的姿势,阿波罕的脑子他是知道的,一旦钻了牛角尖,半年也钻不出来。
「这个命令不会撤回了,你要是不想回赤渊,那我就亲自挑了你的脚筋,再找人把你抬回去。」
大殿下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阿波罕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可他就是不服。
「殿下,咱觉得你不能……」
「来人,大将军阿波罕无视军令,拖出去打二十鞭!」
「啊?不是……殿下你……」
「还顶嘴,加至三十鞭。」
「啧……」
看来这臭小子是已经铁了心要回去了,阿波罕虽然不服这个命令,但没办法,谁让他天不怕地不怕,可偏生就是这小他十几岁的骁王殿下,在格斗训练中打的他愣是三天没爬起来,从此之后,他阿波罕便心服口服的,只对他一人马首是瞻。
「行吧行吧,你说啥就是啥,咱听令就是了!」
阿波罕咕咚咕咚的猛灌了几口酒,从地上站起来,随着士兵去殿外领了罚。
手持长鞭的士兵为难的一会看看阿波罕,一会看看手中的鞭子,堂堂狼王军的大将军来找他领罚,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啧,咱说你这老小子到底打不打?」
阿波罕趴在木板上闭着眼等罚,结果他等了半天,愣是一下都没等到,他刚挨了一顿骂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人畏畏缩缩的更让他不爽。
士兵吞了吞口水,试探性的问道:「那将军,我可……下手了。」
「废话!让老子等了这么久,你不下手都对不起老子。」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士兵向掌心吐了口唾沫,手气鞭落,「啪!」的一声,抽在阿波罕背上。
「啊!」
阿波罕夸张的大喊一声,随后感受了一下力度,他皱眉骂到:「你他娘的会不会打人,老子在床上挨的鞭子都比你打的疼,你再不好好干活,就换老子抽死你!」
执行的士兵本来还为难着,听阿波罕这样说,他就没了顾忌,扬起长鞭便抽到他的身体上。
「啊!这才够劲,继续!」
雷鼓般的惨叫声传至宫殿,司南月突然问赫连决道:「方才那位将军跟了殿下多长时间了?」
他擦去唇边的酒渍,说道:「我六岁去边疆时,他就已经在那儿了,算起来……已有二十三年了,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司南月不理赫连决的插科打诨,又问道:「那其木格姑娘呢?」
「哈……不过是只是名军妓,谁还记得那些……」
他说着说着,眼神一顿,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
司南月点点头,「将军远在城外,却对殿下的情况了若指掌,连身边的女人换了都知道,恐怕……您身边有他人眼线。」
「不可能。」
赫连决大手一挥,阿波罕的脑子他还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事情他做不来,后而转念又想,声音低沉道:「他做不来,但并不表示别人做不出来……」
他眼中闪过丝寒光,低低的笑了起来,那声音着实让人胆寒,「城主可有信心把他找出来?」
司南月沉默片刻,望着赫连决悠悠道:「一个月之内,我会把藏在将军身旁的势力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