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
必须声明的是,我从没有独占鳌头的野心,即便在高中时期,我发现成绩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因为这种野心与母亲眼里的忧愁是息息相关的,她应该一直在观察我的羽翼何时丰满,以便及时劝阻我越飞越远。
如她所愿,我只花费很少的时间在学习上,当然我也有我无法说与旁人的焦虑。我开始看到母亲身上越来越明显的异样,当我看得越明白时,我反而越不明白。
我遇到了生平最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问母亲:“那是什么?”
母亲说:“这是光明。”
我们再也无法相互理解,我想让她去看所谓光明下的阴影,她却想让我相信那能灼伤眼睛的东西是光明。
我开始生平第一次哀求她,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她什么。
她开始讲一些往事,我知道了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以及最初那张绿色的小脸。
我对她说:“学校的饭点我从来都晚去,因为过了人最多的时候,剩下的饭菜同样的价格给的更多。”
母亲说:“我们生来就是苦命的人。”
我又说:“可我从不觉得苦,我很快乐。”
母亲垂下了眼睑,短暂地失去了光明的照耀,那张脸浮现出一瞬的衰老,却又马上恢复了虚假的生机盎然,用不容辩驳的语气对我说:“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那种语气,就像是我对她说梦里的荷塘,她对我说你不知道。
可是我总会知道。
我们都在等待对方妥协,我认为我是理智的,我同样希望母亲可以如此。
但是人生最大的无常,就是你无法知道前方有多少的事与愿违。
暑假来了,母亲出奇地比往日慈祥可亲了一些,而我竟对此毫无警觉。
等到开学的日子到来,我才发现自己卧室的门外,已经挂上了一把大锁。
无论我怎么锤打那扇门,发疯地嚎叫或者是声嘶力竭的哀求,都没有任何回应。
母亲的手机响了,万幸的是,我在学校的通讯信息登记里填写了正确的号码。
我认为这是最后的希望,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放我出去!”
却只隐隐地听到门外母亲轻描淡写的声音:“是啊,他转学了。”
我甚至听到手机里传来了一声凄凉的叹息,和着我最初的绝望,永恒地嵌印在脑子里。
我又开始无声地流泪,直至忘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