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陪嫁
梁淑仪在瑶华宫闹了半个月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和亲,只不过她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定远侯尚文鹤来护送和亲队伍,不然她宁愿吊死在瑶华宫都不会去和亲。
梁帝亲自修书一封去了平凉州让尚文鹤来汴京,至此公主和亲的事情算是敲定了。
议和文书被北庭使者带到了兰达的手里,跟着他来的还有几大车昭城的粮食,尼桑看见粮食之后高兴的手舞足蹈,跟着巴桑前去盘点粮食了。
兰达看着使者,对着他行了一个礼:“叔父。”
那北庭使者摘下厚厚的毡帽,笑着回他:“王不用客气,对了,臣此次还向梁帝讨了一桩姻缘。”
兰达看着自家叔父那不怀好意的笑,顿时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他伸手扶住额头道:“叔父说的,不会是梁淑仪吧?”
乌吉相查点点头,指了指他手上的文书:“王猜对了,正是梁淑仪,所以我们要在漠北等他们一月。”
除夕之后,千仪公主的和亲仪仗队便会从汴京出发,为了在此接应,他们还得在漠北留一月。
兰达倒是无所谓,娶谁对他来说都行,听说这梁淑仪早被许给了定远侯,他叔父这一招可真够狠的,真是让梁帝如鲠在喉了。
正月除夕,这是梁淑仪在汴京过的最后一个年,席间她一言不发,神色都瞧着憔悴了不少,皇后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淡漠的眼神:教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不成气候,跟她那个娘一模一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昭昭站在太和殿的门口,头上扎着两个白色的毛球,看起来甚是乖巧灵动,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拽了拽她衣袖,她轻声惊呼了下,便看到了梁衡瑞。
梁衡瑞将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旁边,昭昭看懂了他的意思,探头看了一下内殿,这才抬脚跟上。
“三皇子?”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是天家子弟,却还是身着一身朴素的衣裳,腰间也只是挂着一枚青鱼玉佩。
梁衡瑞朝她走进了些,想伸手抱抱她,却又不敢,踌躇半晌后才说:“昭昭,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昭昭听着他的话,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不敢置信的开口:“三皇子,你喝醉了吗?”
梁衡瑞见她躲避的动作,伤心不已,却是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昭昭,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也没有喝醉,你知不知道,梁淑仪要带着你去北庭。”
天家公主出嫁,还是为着梁国联姻,梁帝自然命礼部按照最好的规制来办,光是昆仑奴就给她拨了二十个,更别提其他陪嫁的宫女,太监,六司宫人了,只是她竟不知道自己也在陪嫁行列中。
她挣脱了梁衡瑞的手,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若是陛下的命令,奴婢不敢不从。”
梁衡瑞看着她,心里是一片哀伤,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语气坚定的说着:“我不会让你去北庭的。”
昭昭转过头不再看他,只回他一句:“三皇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她正欲转身离开,梁衡瑞却对着她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那日...”
她脚步一顿打断了他的话:“三皇子,我从未怪你,毕竟你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罢她快速的离开了这里,她说的没错,早点认清现实是好的,她跟三皇子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倘若幼时她有过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时候,但是如今她已经十六了,再也不会去做那些虚无缥缈的梦了。
等昭昭的身影渐渐消失,梁衡瑞握紧了一旁的栏杆,便听见一阵鼓掌的声音传来,黑暗中,太子梁衡樾的身影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戏谑道:“孤是不是打扰三弟的好戏了?”
梁衡瑞转身,对着他行礼:“皇兄。”
梁衡樾看向昭昭离开的方向啧了两声:“孤就说嘛,那日你为何要打断孤,原来这小宫女竟是三弟的心头好吗?你......”
还没等他说完下一句话,梁衡瑞就打断了他:“皇弟有些许不适,先告退了。”说罢便离开了,梁衡樾看着他,面上浮现出一个不明的笑意。
过完除夕后,梁淑仪便要启程前往漠北,而在被公主的贴身宫女秋霜指使着收拾自己行李的时候,昭昭就知道,梁衡瑞说的没错,自己真的被公主点名做陪嫁了。
等收拾完东西之后,她饭都没顾得上吃,朝着内务库跑去,远远便看见了内务库的烛光,她眼眶一红敲响了那扇门:“阿爹......”
李福泉把她带进屋子里,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可是为着公主陪嫁的事儿?”
昭昭一愣:“阿爹你知道?”
李福泉给她倒了杯水,这才坐在一旁开口:“阿爹早就给你安排好了。”
昭昭眨巴了两下泛着泪花的眼睛,更加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李福泉喝了口茶水才悠悠开口:“不是公主点名让你去陪嫁的,是阿爹安排的。”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她才明白,原来是太子要将她纳入东宫做侍妾,阿爹便去求了王内官,让王内官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嘴,说是她最得公主喜爱,梁帝便大手一挥让她跟着陪嫁了。
这样一来,她远走北庭,自然不会再被太子惦记了。
“可是阿爹,我不受公主宠爱,只怕在北庭也不会好过的。”她垂下头,一副难过的样子,要是她死在北庭,那可真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阿爹了。
李福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到了玉门关,会有人带你走的,你的身契我已经销毁了,待你离开皇宫,从此天高路远,就不必再给人做奴婢,任人摆布了。”
昭昭听到他的话,急的站起身来:“可,可宫女私逃,是死罪啊,万一陛下查到了。”
“出了宫,你就不是昭昭了,在玉门关,自然会有人接应你的。”
李福泉看着面前的女孩,笑了笑,她自打八岁跟着他来到宫里,如今也有八年了,他早已是个阉人,出不了宫了,可她还年轻,那张小脸越长越出众,在这深宫里,只怕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想到那人的话,他隐下了眼里的情绪,只有借千仪公主出嫁的机会,将她送出宫,再伪造她死亡的证明,她才可以真正的安稳的度过余生。
“那你呢,阿爹?”昭昭跪在他面前,俯在他膝头,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着,阿爹为她计划了这么多,可是以后她要去哪里给他养老送终啊。
“我们昭昭好好的,阿爹就没有牵挂了。”李福泉一声叹息,他也想昭昭常伴身侧,可是比起她安稳的人生来说,这些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屋里的烛光明明灭灭,将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她不住的哭着,似要把后半生的思念全部倾诉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