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送行
寂静的夜晚，破陋的窄巷中偶尔传出几声野猫的叫声。夜无风，月明澈，月下窄巷中故人谈天饮酒，喧闹的京城中如此景像，仿佛静止了时间，淡漠了繁华。
微风静悄悄拂过小王爷鬓角青丝，他用手将发丝轻轻捋到耳后。他也看言庭宇，心中已大概猜到了黎鹏的要求。
言庭宇被二人盯的有些不自在，尴尬一笑：“两位哥哥干嘛这么瞧着我？”
黎鹏打了个哈哈：“庭宇今年已十三岁，是个大孩子了啊。我是个市井之人，三十年了始终碌碌无为，没有什么作为。”
小王爷道：“以你的本事，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施展本领的机会，让你名扬天下。”
黎鹏苦涩一笑：“我的师父曾对我说过，若是一个人在二十五岁前没有明确的目标去做事，那么二十五岁之后就很难再做成事了。我出身贫寒，生长在繁华京城中最破败的巷子里。在这里生活的人只会为一个东西发愁，那就是温饱。我自幼父母双亡，师父捡到了我，此后我就跟着师父走街串巷以表演杂技糊口度日，偶尔接些买卖，生活倒也凑合着过。我这人想法很简单，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所以我在二十五岁前始终没有作为。”
小王爷摇摇头：“我觉得你师父说的不对，古往今来八十功成者尚有人在，你一个三十儿郎不该如此消极。”
黎鹏道：“八十功成者，胸中包揽万物，博学震古烁今，我一市井鄙人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小王爷皱着眉头道：“那么你是认定你这辈子没有作为了吗？”
黎鹏道：“是的。我虽然没有出息，但我希望我收养的这些孩子有出息。庭宇这孩子跟了我八年了，这八年里我把我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了他，无论是追踪还是暗杀，他都很出色。我知道武王府招纳天下人才，等庭宇再大一些，让他去王府效力吧，也省的跟着我受苦。”
小王爷看向言庭宇，而言庭宇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小王爷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黎鹏一笑：“你能答应，我很高兴。等喝完酒，我便去取笔墨把你要找的那人的相貌画下来。”
三人一直喝到酒尽方停，黎鹏将残席收拾完后，吩咐言庭宇去屋中取笔墨。不多时笔墨取来，黎鹏点了一盏煤油灯放在矮脚桌上。言庭宇为他磨墨，小王爷向他描述着程铭澄的五官特征，黎鹏提笔蘸墨思考片刻方才下笔。不多时人像绘制完毕，黎鹏搁下笔，他将画递到小王爷手上：“看看像不像。”
小王爷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手中的人像，喜不自胜道：“像，真像，简直一模一样！”
黎鹏淡淡一笑：“看来我这门手艺还未丢呢。”
小王爷将画还给黎鹏，黎鹏接过画对着还停留在小王爷肩头上的棕鹰一招手，那鹰便飞到了黎鹏肩上。
他指着手中的话，对棕鹰道：“小鸡儿，瞧仔细画中这人。”
棕鹰目光尖锐盯着人像良久，旋即他缓缓飞到三人头顶。
黎鹏道：“在京城飞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人。”
棕鹰好像听懂了指令，一飞冲天，高飞而去。
小王爷啧啧称奇：“你这鹰真的能听懂人话吗？”
黎鹏神秘一笑：“它跟着我这么多年，可灵性着呢。”
小王爷道：“这鹰这么奇，有空也帮我训练一只呗。”
黎鹏直截了当道：“没空。”
小王爷撇撇嘴：“瞧你小气的，你成天也没正事干，你还说没空。”
黎鹏道：“我忙着追求七姑娘呢，哪有功夫帮你训练这玩意。”
小王爷闻言哈哈一笑：“你二十五岁后人生的目标就是追求七姑娘了。”
黎鹏将画收起，他看了看天，道：“七姑娘的酒馆快打烊了，我要去送她回家了。”
小王爷站起身，掸掸衣服上的尘土，道：“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找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黎鹏道：“你放心，只要此人未出京城我明日就能给你把他找出来，等我找到他我就让小鸡送消息给你。”
“那再好不过了，告辞。”
“慢走，不送。”
小王爷告别了黎鹏转身出巷，原路返回武王府。那名护卫依旧笔挺地站立在王府门口，夜色中宛如一尊灰色的雕像，庄严肃穆。
他见到世子归来，毕恭毕敬地施礼。
小王爷将灯笼还给护卫，道：“辛苦你在这里为我留门了。”
“不辛苦。”
小王爷告别护卫，回到自己住处休息。
次日晨光初现，东方刚泛起一层鱼肚白时，小王爷便起来了。丫鬟们知道他今早要去送别朋友，也早早起来为他烧开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毕竟是送别故友当然是要穿着体面一些的，小王爷特地挑选了一件穿花大红箭袖，腰系玉带，头上戴上一条二龙戏珠的抹额。
小王爷站在屋中一面大铜镜前，细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他身边侍女夸赞道：“世子殿下本就生的英俊潇洒，配上这一身好衣服，更加显得风流個傥了。”
小王爷微微一笑，道：“你可真会说话，不过我挺喜欢听你夸我的。”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象牙折扇，出门信步向前院而去。
小王爷到前院大厅时，武王和小柔正围坐在桌前吃早茶。
武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起这么晚？”
小王爷回道：“我其实早起了，沐浴更衣耽误了些时辰。”
武王一笑：“平时也不见你穿的这么精神。”
小王爷道：“这不是要去送灵玉吗，自然要穿的精神些。爹，灵玉什么时候离京。”
武王道：“还有一个时辰。”
小柔问：“爹，你去为他送行吗？”
武王道：“我吃完早茶还要去军营，不得空去给他送行的，你们兄妹代我去也是一样。”
这时王府管家进入大厅，道：“王爷，楚将军携女前来拜见王爷。”
武王闻言微微一笑：“请他们进来。”
管家领命而去，不多时楚惊羽携女儿楚夕榆走进大厅。
楚惊羽躬身施礼：“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楚夕榆嘻嘻笑道：“武王爷爷，早。”
武王站起身走到他们身前，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楚夕榆的小脸：“乖，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武王微微一笑，牵起夕榆的小手，道：“来，陪爷爷出去散会步。”
夕榆乖顺地点点头。武王又对楚惊羽道：“你也来。”
“是。”
三人离开大厅奔花园而去。小王爷坐下，有侍从为他递上筷子。他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糕点，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小柔已经吃完早饭了，她看着小王爷，问：“哥，你有没有到后院去看程铭澄？”
小王爷一愣，旋即道：“他昨日就已经离开王府了。”
小柔惊呼：“什么，他离开王府了去做什么？”
小王爷道：“这谁知道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今天就会有消息。”
小柔情绪稍定，她道：“那你找到他后一定要立即告诉我。”
小王爷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我一有他消息就告诉你。”
很快小王爷也吃完早饭，他和小柔一起前往王府花园。园中除了各式各样名贵的花种外还有假山水榭，不远处的凉亭中武王与楚家父女正坐在长椅上闲聊。
兄妹俩走进凉亭，楚夕榆第一个人瞧见他们，乖巧地和他们打招呼。
这时武王道：“瞧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这就去徐府给灵玉送行吧。”
“是。”
兄妹俩带着楚夕榆离开王府，有下人早在门口备下马匹。小王爷单乘一匹，小柔与夕榆共乘一匹。
徐府在王府的南面，只相隔一条街。这徐府是徐灵玉金榜题名时武王特地为他修建的，为的可以时常去看望他，便修的离王府近了些。
徐府门前刚放过鞭炮，遍地的花红碎屑。门外排满了骏马，花轿以及马车，前来送行的官员数不胜数，将府门外围了个水榭不通。
小柔道：“今天来给灵玉哥哥送行的人可真多啊。”
小王爷点点头，他翻身下马，高呼道：“各位大人，都进去看望过灵玉了吗？”
众官员寻声望来，见是世子殿下，纷纷施礼，口呼：“世子殿下好！”
其中有官员道：“我们都已进去看望过徐大人了，现在正等着徐大人出来呢。世子殿下想必还没进府看望徐大人，我们给世子殿下让个道。”
小王爷一摆手：“不必，我与各位一同等灵玉出府。”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徐灵玉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出王府，离他最近的是他的祖父徐空空。
这徐灵玉身高八尺，相貌堂堂，身穿官服，一派温文儒雅的风采。
他一出府，众官员纷纷让道，小王爷这时迎了上去，高声道：“徐大人好久不见！”
小柔也道：“灵玉哥哥。”
徐灵玉闻言瞧去，不禁喜笑颜开：“问药，小柔，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派人先来通知我一声，让我也好招待你们啊。”
小王爷微微一笑：“我们此次前来是特地为你送行的，不得不说你小子穿上官服的样子真神气啊。”
徐灵玉谦道：“论穿衣神气还得是世子殿下，我比不了你的。”
小柔道：“灵玉哥哥太自谦了，我哥哪里比的了你，灵玉哥哥光气质呀就甩我哥一条街呢。”
小王爷白了小柔一眼，尴尬笑着：“你可真是哥的好妹妹啊。”
三人浅聊一阵后，有人提醒道：“吉时已到，请大人上马。”
徐府东面街上停着一支护航的军队，徐灵玉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到队前乘上早已为他备好的马匹。
一声唢呐想，有人高呼：“刺史大人上任啦！”
队伍开始移动，徐灵玉骑马在前，身后送行之人紧随。小王爷和小柔驾马陪在灵玉左右，与他闲谈聊天，互送祝福。
送行的队伍很快到了京城城门楼下，徐灵玉抱拳对众人道：“多谢大人们的爱戴，特地来为小子送行，此恩我铭记在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大人便送到此处，接下来的路我自行之。”
众官员齐道：“徐大人一路顺风！”
小王爷也道：“灵玉，我们也送你到此，祝你一路顺风。”
徐灵玉道：“多谢！”
徐灵玉的爷爷徐空空陪在他左右，此时道：“玉儿啊，上任以后一定要做一个百姓爱戴的好官。爷爷这里也不多送你了，以后的路就靠你个人了。”
徐灵玉道：“玉儿谨记爷爷教诲，玉儿以后不能侍奉爷爷左右了，爷爷也当照顾好身体。”
短暂的道别之后，徐灵玉一马当先出了京城，身后护航军队紧随。众人目送他离去，直到军队消失在视野里方才纷纷散去。
小王爷道：“我们也回府吧。”
兄妹俩驾马往回行，走到半道，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鹰鸣。旋即一只棕色的大鹰飞落在小王爷的肩头之上，它伸着脖子好像在示意着什么。
小王爷发现鹰腿上绑着一张字条，他轻轻将它取下，展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纸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君寻之人已寻到，不过此人身负重伤，望君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