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妒心
两人一路飞跃至宴间。
此时已经开席,席间觥筹交错,众神互道寒暄,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守在门外的侍从一见他们就高喝:“谪仙上神到,杪龄上仙到!”
听到这个名讳云上惯性的脸皮发麻,从前只因他尚未受封尊号,原本该称一声“云上上神”的,只是念起来实在绕口,干脆就用了他宫殿的名称,后来叫的人多了,传到天帝耳朵里,天帝索性就以这两字作为云上尊号。
两人施施然走进去,抱拳作揖互道问好。
再向天帝天后行跪拜礼。
自上主位当然是当今天帝,左右两侧是天妃,然后就是三清圣尊,无劫天尊。之后就是今天的主角白寒,之后是各路元君,元君之后又是各路星君。
杪龄口中的莲观也在座间。
司命星君莲观倒真不是杪龄口中的浑老头。莲观如今五万岁有余,模样却是个青年模样,不同于众人惯束的高马尾,莲观一头齐耳短发,不知是谁给他剪的,凌乱得颇有层次,左边用绳子系挂着一只缩小版的狼毫毛笔。一身灰白长袍,修长的指节捏了杯酒水,看到杪龄时精明的双眼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来。
再来便是日月二神,顶替阳朔真君的那位奇女子茯神正是。
莲观在此,杪龄自然不能与云上同坐,早在莲观朝他招手时便走过去。
云上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的茯神,如今她摘掉贯穿的红色骑装,一身玄衣裹着凹凸有致的纤长身子,青玉发冠束发,左右坠了两条青色飘带,无风自扬,皆是灵动。额间一抹鲜红的罪神印却是在这灵动中舔了不少妩媚。
她身侧皆是上了年纪的老神,个个刻板迂腐,此时在耳边一通大义凛然,竟也不嫌口干舌燥。
云上有心要帮她解困,正抬步要走,却被高座上的天帝叫住。
“云上,来朕身侧。”天帝扬起下巴点了点白寒对面的坐席,那里仙露琼浆珍馐美味摆满,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这个位置有点考究,因为它比今天的主角白寒的位置还要接近中心。
云上顿了顿,仅须臾,便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
天帝眉目慈祥,道:“云上近来可好?”
云上道:“多谢帝上挂怀,大梦一场,好得很。”
说完拿起酒杯冲那头的白寒道:“恭贺。”
那头白寒也遥遥举杯回道:“多谢。”
说完二人一同饮毕,白寒看向席间,不再言语。
云上微微一笑,也罢,纵观天界,无人不知他与白寒不合,倒也不必多假装兄友弟恭。
倒是三清圣尊中的上清圣尊嗤口道:“不过是去收拾了残局,转头就睡了一年,没谁比你更会居功自傲了。”
白寒与云上不同,云上自小养在天帝身边,修仙教导皆由天帝亲力亲为。白寒却是天帝养一阵,上清圣尊养一阵拉扯大的,比起天帝,上清圣尊则更像白寒的师尊。
天帝之位从来不看血缘,千万年来有这个机缘的,仅云上白寒二人。
云上心里明白上清圣尊这是在替白寒打抱不平,可云上实在冤屈,今日他什么也没做,不,从前也什么也没做。抱的什么不平他实在不懂。换做其他日子,云上定也是要讥他一讥的,但今天……还是算了吧。
云上站起身微微鞠躬,十分恭顺:“多谢圣尊训诫,云上受教了。”
如此这般上清圣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管自己气得胡须飞起。
天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似是这事经常发生。
倒是白寒开口了:“东山氏一族盘枝错节,处理起来十分棘手,上神力不从心也是应该的。”
云上不自觉的脸又抖了三抖,被白寒一口一个上神叫得心慌。心道再不走就要溺在这阿谀奉承里了。
云上回了一笑,一如刚才他以沉默回答自己,现在他也以沉默回答白寒。
东山氏反叛,此时唯他,杪龄、莲观、天帝、白寒和三清圣尊知晓。但神魔一战刚败,云上就带人诛杀东山氏一族,此事难免不透露风声,可天帝不责罚,不承认,没有人敢发出质疑,只道东山氏依附神界已久,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天帝陡然沉声:“白寒,你可知失言。”
白寒立马起身跪地,磕头道:“白寒知错,请帝上责罚。”
天帝抬手示意他起来:“知错就好,往后须知谨言慎行。”
白寒低头,看不清面上表情,他道:“……是。”
谨言?慎行?
纵观这天界,只怕再找不到比他白寒更谨言慎行的了,今日他渡劫成神之喜,一时失言就不谨言慎行了?他还记得云上成神那日,上天窜地,狂得没边儿,要帝上化了原身驮他腾云驾雾也是允的。如今他只多说了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白寒心中所想云上一概不知,只看见白寒面前那桌子,在他搁下酒杯时无端多了好些裂缝,仅须臾就被白寒用法术掩盖。云上默默移开眼睛,他捡了个蟠桃咬了几口,忽听席间吵闹起来。
垂耳听了半晌才知是因为司命提议玩个游戏助助兴。这游戏便是比射术,殿中已然多了一个圆滚滚的大鼓。
鼓身像个老虎头,有两只耳朵,系着两只金色的大铃铛。
莲观解释道:“这鼓自发响动,响一声就变换一次,或大或小,或往左右、上下移动,离鼓心越近便是胜,当然,不可使用神力。”
上天入地,论会玩,没人比得过莲观。
伴随着一声声鼓响,鼓身一会儿变得大,一会儿又变得碗口大小,一会儿向左偏,一会儿向右倒,毫无规律可言。
不能使用神力,一个两个神官都没能射中鼓心,堪堪射在边缘。
而最会射术的,无人出茯神之右。
她出场,似漫不经心接过侍从手里的弓箭,抬手边射,甚至不需要留意鼓响变幻的规律,正中鼓心。
茯神这一射,英姿飒爽,倒叫人刮目相看。
满堂喝彩,茯神却不甚在意,把弓抛给仙侍接住就坐回原位。
天帝面上终于也有了舒缓的表情,且也多看了几眼他这个外孙女。
白寒作为宴会主角这种游戏定也是要一起玩一玩的,对比茯神的随意他要显得谨慎些,眯着眼睛观察了一小会,拉弓射箭,命中鼓心。白寒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似是满意。上清圣尊却把目光投向云上道:“听说云上射术了得,也去玩一玩?”
云上正要开口拒绝。
那边帝上已经开口替他应承了:“去,让朕看看你的箭术精进到何种地步。”
云上无奈走上前去,侍从立马递过来一把弓一支箭。
云上手指白皙修长,从小不沾阳春水,委实不像是能拉弓的样子。
但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云上拉开弓弦又嗖地放开,箭狠狠的越过鼓身朝外窜去,还顺便刮走一只耳朵的铃铛,瞬息无影无踪。
““……””
众神无言。
倒是帝上摸着胡须笑赞道:“力道有余,准头不足。云上还需多勤加练习。”
“让射鼓,他射铃铛,就这还天之骄子呢!”
“谁说不是,就帝上惯他。”
“嗯?”天帝微眯起眼,不满的看向席间。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
云上倒是无所谓,装的一手好窝囊废。此刻心情大好,把弓箭随手往后一抛连声应道:“真是惭愧,我这就去捡回来。”
帝上无奈的朝云上扬了扬下巴,他知道,云上这一去是不打算回来了,也不继续拘着他了。
云上得了首肯,一溜烟儿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