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如痴
几乎就是云上说出“回去吧”三个字时，幻魇姬眼里期待的星光一点点黯淡，熄灭。
她收起所有希冀，不由自主的后退数步，又哭又笑：“我在那个地方呆了上万年，好不容易才出来，你凭什么要我回去！”
云上失望的摇摇头：“幻魇，你为什么会待在神狱上万年你一清二楚，如今你不仅出来了，还带走神狱的禁神阵，想必有人施以援手了。只要你现在乖乖回去，我就当视而不见。否则，我能打你第一次，就能打第二次。”
幻魇姬闻言咬牙切齿，手掌在身侧握成拳。她心里明白，十个自己都不是云上的对手，可若是错失这次良机，她就真的永无天日了。
回想那人和自己说的，她下定决心，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博一次。
云上没有等来幻魇姬的投降，反而迎来一记杀招。幻魇姬五指痉挛成爪，忽地拔地而起，袭来一阵劲风。他仍然负着手，待幻魇姬近身之时一个后仰，两人擦身而过。
云上直起身体，站在幻魇姬身后，神情稍许凝重：“幻魇，我不想和你动手。”
幻魇姬身体微顿，随即缓缓转身，神情极尽复杂。
云上的手在身后微微攥紧，他不知道幻魇姬的目的是什么，当初两人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差。在旁人看来，幻魇姬陪伴了他数千年之久。可实际情况却是，那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摆脱的纠缠。若是在幻魇姬被打进神狱之前两人算是融洽，那现在就是水火不容。
幻魇姬有多恨自己，他心知肚明。
幻魇姬敛了攻势，一双美目里闪动着隐晦的情绪：“上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后悔，倘若当初我不那么贪心，只做你的一个小仙侍，我们今天会不会还和当初一样?”
云上抿唇不语，静静看着她。
幻魇姬忽然僵了一瞬，但仅有一瞬，在云上不厌其烦的目光中一件件褪下了自己的衣衫，赤着足，贝齿咬唇，脸红欲滴，一个轻功轻盈的越到云上身前。
她的手虚虚搭在云上肩上，见云上不拒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踮起脚尖，将那粉嫩的唇凑向云上。
将触未触之时，云上右手抬起，取下幻魇姬头上的金簪，然后抵在她纤细的颈上。
幻魇姬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云上面无表情的道：“这招你以前用过，有没有用，你自己不知道吗？”说完，他后退数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大段。
他用手指勾来地上的衣裙，扔在幻魇姬身上。
幻魇姬眼睛张大，仿佛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怎，怎么可能，你，不是留下了情和谐欲?”
“你怎么知道。”云上长眉一挑，目光变得犀利，声音也寒下去了。
“谁告诉你的。”
幻魇姬瑟缩着后退，她被云上眼里的狠绝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谪仙上神，即便是当初她纠缠得最厉害，云上最不耐烦的时候表面的彬彬有礼也还是有的。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那凶光毕现，令人胆寒到发指。
“是谎烎！”她几乎立即大叫出声。
——
此时，塔外。
一片黑云压城，一座漆黑无边的的高塔伫立在其下，高塔周围捆缚着透着黑气的玄铁锁链，仿佛要将其中之人困死一般。
谎烎和杪龄以及莲观站在半空中。杪龄急得四处乱跳，莲观正在用各种办法试图打开锁链。
谎烎的脸黑得骇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骨咯吱咯吱作响。
他沉声道：“不能强行破除吗?”
莲观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不能，这玩意儿是从神狱带出来的。本来就是为防止神狱里的堕神出逃，你若是强行破除会遭到反噬的。”
谎烎恶狠狠咬了一下后槽牙，心里恨不得杀了白寒和那个什么狗屁幻魇姬。
——
云上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就笑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幻魇姬脸色发白，尖声道：“我没有！就是他！这些年你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除了他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些！”
云上的神情彻彻底底沉下去，幻魇姬以为他信了，继续乘胜追击：“你都没有想过他莫名其妙出现的原因吗？他蓄意接近你，目的是什么你想过没有，你……”
声音被云上不咸不淡的制止：“你说得对，这些年我的身边除了他谁也没有。”
云上款款走近幻魇姬，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幻魇姬的面色骤然扭曲，她忽然眼眸通红，狠声道：“你对我，从来没有半分怜悯。从来没有！”
云上皱眉看她：“那你想怎样。”
幻魇姬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未及云上反应，她忽然将手扭曲成一个痉挛的手势，而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上，动作毫不含糊往自己心口捅去。
刹那间鲜血淋漓，骨肉四溅。
不多时，那只手伸出，掌心之中愕然是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幻魇姬痛得面目扭曲，却仍然在笑，那笑覆盖在艳丽的容颜之上，诡异极了。
“我爱你啊上神，我爱你，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的心，我真的好爱你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上忍不住后退两步，嘴里吐出两个字：“疯子。”
“是，我是疯了！我早在见你的第一面就疯了！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是你活该，是你要帮我！！”幻魇姬大声尖叫，一边泣血嚎哭一边将手里的心脏捏碎，而后狠狠拍在地面。
云上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低头一看，果然，地面那个庞大的暗红的禁神阵逐渐透出凄厉的红光。
“你！”
“上神，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幻魇姬柔声细语地说，笑得愈发狷狂。
云上飞快的掠后数步，躲避那延展的越来越快的红光，直至退到墙根。
他终于无比清楚的明白，渡了谎烎的劫，折了自己半生神力的后果是什么。.
此时此刻，此地此景。他真的，无力抗衡。
幻魇姬仿佛也看到了他的心力憔悴，发了疯似的朝他飞奔而来。
云上当机立断，调动残存的灵力飞檐走壁，他一边飞一边甩下一道道爆破符咒，一连串的爆炸在身后响起，阻隔了幻魇姬短短一瞬。
“没用的，没用的！你逃不出去，逃不出去哈哈哈哈哈哈……”
他终于明白了，那一纸祈求找脸的请愿，以及谭老爷莫名其妙地殷勤，还有这座高塔里各种各样的禁制法阵，原来，都是为他而来。
当年的举手之劳换来现在的结果，终是天意，难以反驳。
云上缓缓闭目，浑身上下的灵流都在簌簌朝额心汇涌。上神劫虽然未渡，但神格不是虚的，神格之力自然也用的。
塔外三人尚在极力打开枷锁，忽然一阵猛烈的爆裂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夺目至极，耀眼至极的光芒折射而来。
谎烎不由得抬手遮目。
杪龄已然震惊得不可思议：“我靠我靠！云上燃烧了自己的神格之力！”
此话一出，他就感觉身边有个人不见了。
不到万不得已，云上是真的没想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办法的。神格之力爆发出来他也没有其余精力去衡量灵力释放程度与收势，就任那力量将自己贯到天上而后在不受控的下坠。
有些事是想不到的。比如他想不到幻魇姬为何疯魔至此，也想不到会有人在半空中接住他。
那是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他甚至不用看来人是谁，光是那独特冷冽的气息，就足够让他安心。
太好了。是阿谎。
云上将手搭上谎烎的脖颈，尽可能的靠得更紧。
他的的确确是留下了情和谐欲，但并非所有挑逗都能让他情动。
面对幻魇姬时他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厌恶与恶心。
但谎烎不一样，仅仅只是一个味道就足够让他翻江倒海。
这才是他的情，他的欲，他所有的情绪起伏的源泉。
这阵仗还是引来了不少神官，就连帝上也闻讯而来，身后跟着白寒。
谎烎早在一路仙官出现前就将云上放下，绕是如此，白寒的神情依旧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
“怎么回事。”帝上浑磁的嗓音回荡在九霄。
恰在此时，莲观从一地废墟残骸中提起已经奄奄一息的人扔在众神面前。
万年来飞升的不认识。早一点的老神却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谁。
“幻魇姬，她怎会在此?她不是应该在神狱吗？”
“幻魇姬是哪位?”
有人惊叹，有人发出疑问。
一众神官开始窃窃私语，向不明所以的新神官解释。
在说到这位幻魇姬与云上之间的纠葛时，声音明显压低了，而那些好奇考究的目光却更为明显起来。
云上低垂着眉，恍若未闻。
天帝只淡淡扫了一眼依旧不省人事的幻魇姬，云上那一击可谓是石破天惊，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坍塌的石梁压在地上，一身紫衣灰扑扑，破烂不堪，胸口还豁了个大洞，亏得曾是神，这样都不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幻魇为何出现在此。”天帝发问，没有指明问谁，但那目光却是直直落在云上身上。
云上仍在失神中，毫无反应。
谎烎心念一紧，正打算替云上说些什么，那边莲观更快，上前两步道：“今日上神收到请愿与杪龄下界，期间忽然被转移，还好杪龄及时通知华烎上神，才没有酿下大祸。我们到了才发现是幻魇姬，她不知受到何人协助，竟然盗走神狱的禁神阵和炼魂索。”说着，他摊开掌心，愕然是两枚鲜红淬血的珠子，纳的便是神狱遗失的东西。
言到此处，旁观许久的白寒倏忽冲到天帝面前跪下。
“请帝上责罚！”
天帝眯了眼转看向他：“罚你什么?”
白寒俯首，声音传来：“幻魇姬是我放的。”
不等天帝质问，白寒又继续道：“幻魇姬曾与我有恩，数月前，我送一罪神入神狱，她向我百般哀求，我于心不忍，心生恻隐，便放了她。”
众神唏嘘。
谎烎面色沉凝，不明白白寒又搞什么幺蛾子。他一颗心此刻全悬在云上身上。
刚刚那一抱，怕是这半月来两人相处最长的时间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白寒身上，他立马转身看向云上，急道：“上神，你怎么样了?”
云上眼皮一颤，缓缓抬眼对上谎烎满含爱意的桃花眼。
良久，他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幻魇说，我是她的情劫。”
谎烎立马觉察到不寻常，怎么这件事，云上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