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杀镜

第85章 杀镜

云上带着谎烎去了一个地方,其实他本来是要一个人来的,可谎烎对他说他想知道真相,鬼使神差的,就一起来了。

那是一片漆黑的土地,周遭无任何植被、生命,除了怪石嶙峋外再无其他,就连天空的鸟儿们都嫌弃这个地方,不愿意飞过来,甚至云层亦是灰蒙蒙的。无一不透着压抑的死气。

然而,对于这样的景致谎烎却很熟悉,因为这里和南霖宫一样,曾遭遇过劫火。只有劫火焚烧过的地方,泥土才是黑色的,才会千千万万年不长任何植物。

「!这里是?」谎烎看着眼前这一片贫瘠的荒地,吃惊道。

云上的瞳眸仿佛覆上一层纱雾,看不清眼前:「这里,就是我的母国,杀镜。」

杀镜王国,这已经是两万年前的国都了,现在世人大多已经不记得,只能从留存下来的史书中找到只言片语:杀镜,鲜花王国,春来时花开,堪称天下奇观。

云上侧头对谎烎微微一笑,道:「阿谎,我有个故事要与你讲,你听不听?」

谎烎在这看似如沐春风的笑颜里,坚定的点头。

然后云上就说了,两万年了,第一次与人剖白起这桩往事:

「我曾有一个妹妹,很多人都不知道。从小父皇母后忙于国事,常常将我和妹妹扔给奶母,六岁之前我都是和她一起渡过的。」云上扬起头,不知是不是风大,吹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涩,竟有些泪光闪烁。

谎烎不由自主地握住他一只手,问道:「那,她呢?」

「死了。有一天,我找妹妹找不到,母后告诉我,她死了。」

谎烎更惊讶了:「怎么会死了,因为什么?」

云上摇了摇头,不知道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他不想说。

「那时人间发生一场灾难,我们周围的国家全部灭亡,不知原因。幸存下来的人民通通往杀镜来,一开始父皇母后还接济那些难民,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杀镜并不大,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后来有一次难民暴起,袭击了一位皇亲国戚,从此父皇就不再接济这些人了,杀镜国大门关闭,再不放进一人。」

两万年前的那场灾难无疑是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段日子,因为死的人太多了,谎烎曾看到神界的一本名为《观人间》的书籍,里面就记录了这件事:彼时人间,过眼之处尽是尸体,堆积如山,血流如河。

可听云上的说法,杀镜国在其中必然担任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可《观人间》却只字不提。

「就在这个时候,杀镜国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外面死的人太多了,腐烂的血肉流进国内,带来了疫病。全国上下无一幸免。恰好这个时候妹妹死了,但她不是因为疫病死的。因为皇宫里面没有一个人染上疫病。他们并不难过,或者说他们没时间难过,因为,他们正在费尽心思寻找解救之法,然后,他们找到了。」

云上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下去,谎烎直觉猜到,这个方法,是云上与父母断情至此的关键。

「杀镜国之所以叫杀镜,是因为长有一种花,名字就叫杀镜。此花颜色为白,蕊芯是仿佛人血一般的红润,食之可使人起死回生,即便你已是累累白骨,它也能塑你肉身。」

谎烎神情微变:「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云上露出一个有些冷的笑:「的的确确是有。世有妖花,名曰杀镜,食之可强扭天命。玉栀,滔延二神以人血炮制而不成,致使人间战火绵延,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你知道吗?那些人死的人不过是他们用来练花的试验品。失败后又得知此花非杀镜皇室血脉难以养成,复又杀亲女。我这一生,最不能明白的就是妹妹死去的原因。凡登神者,皆有一次窥寻过往的机会,于是我看到了当年妹妹被扼死取血的真相。你知道吗?是我母神亲自动的手。他们让人间惨不忍睹如同炼狱,却让一个五岁幼女来承受代价。我对二神行经难以苟同,便纵劫火焚国。不仅是因为那些妖花附着了我妈妈的生命,也是因为杀镜花一旦服用,一开始无法察觉,久而久之会变得残忍无情,然后弑杀成性。所以我一把火烧了整个杀镜国,我的所有子民。」

「所以,这就是上神被贬的真相?」

云上却摇头:「不是的,我被贬不是因为灭国。而是因为生养之恩。你知道我被贬,肯定以为是帝上贬的我,其实第一次,是我自己要跳下去的。」

「第一次?」谎烎不可思议道。

「世人都知我被贬,却不知道我被贬了三次。」

谎烎不说话了,呼吸却变得有些急促,握住云上的手更紧了。

「那时我要替他们受过,帝上不许,我便擅自跳了贬仙台。帝上无可奈何,只好释免他们犯下的罪过。而我被贬两年就重新飞升,这次帝上勃然大怒,又把我打下去,这次半年我就上来了,然后他又打了一次,这次更快,两天我就上来了。」

云上的语气淡淡的,说起自己曾经的经历仿佛不是被贬,而是平平常常的下凡去玩。

说着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然后帝上知道贬不了我了,就让我住进谪仙宫,一生背着这个称号作为惩罚。」

「上神……」谎烎低声喊他,明明才知道他有这样的过往,明明更了解了多了一点,可偏偏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隔自己仿佛天地之隔,遥不可及。

他像是需要安慰,可不管何种安慰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云上的神情忽然变得疲惫和无奈:「我曾经发下神誓,永生永世都不让杀镜花重归于世,可今天,却是我第一个破了神诺。」

谎烎忽然有些心慌,云上自己说过,杀镜花养成只能依靠杀镜皇室血脉,他现在要做什么,其实并不难猜。于是谎烎急忙:「上神要做什么?」

「我不能恨他们,可我也做不到原谅他们。」

「云上!」谎烎已经急得不由自主走近他几步,近得有些冒犯。

云上伸手抵在他眉心,想把他推远些:「没大没小,叫上神。」

「不要。」谎烎拒绝。

拗不过他,云上只好自己后退几步,随后召出一柄青色短刃握在手中,他对谎烎道:「这是长唳,我不经常用,你没见过吧。」

谎烎心头一痛,想说怎么没有见过,我亲眼看着你把这把剑刺入我父亲的脖颈。但比他思绪更快的是云上当即在掌心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

「你做什么!」谎烎急道,说着就一把夺开长唳,紧紧捏住云上腕子,防止血液流的更多。

云上却不在意,对他笑了笑:「没事的。杀镜花只能用我的血液饲养,今日势必要痛一会的。」

谎烎见他神情坚定,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用了,只好退后两步,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鲜血淋漓的手。

云上见他终于妥协,这才把手翻转朝着地面。杀镜花是个神奇的东西,不需要种子,只需要在这片土地上滴上血液,顷刻间便能恣意生长。

谎烎在他身上静静看着他,忽然道:「这花这么厉害,上神就这样告诉我它的养殖方式,不怕我居心叵测吗?」

岂料云上倏忽笑出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且不说我的血液不是人人可得。纵使你知道这其中原由,让你两只手你也打不过我。」

谎烎也笑了,那笑容中透着几分难以琢磨的促狭:「谁说要和你打,我自然有别的办法让你身软成泥。」

「你……」云上捉弄不成反被调戏,一时间涨红了脸。.

谎烎低低笑了几声,随后走到云上身边,伸手握住他尚在滴血的左手。

云上尚在恼怒,没有察觉在这插科打诨中,他原先的不愉顿时消散不少。忽然的,掌心传来一阵温温的热,很温和舒服。他低头一看,谎烎已经替他疗愈了那道口子。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谎烎就低声道:「上神,花开了。」

云上低头一看,果然,原来被血液浇灌过的地方,有一只幼嫩的芽正在抽丝剥茧,舒展开鲜嫩欲滴的蓓蕾,有些长细的花瓣一片一片绽开,露出里面一点鲜红。

这便是传说中的杀镜花,云上一生的梦魇。

谎烎能清晰的察觉到云上那转瞬即逝的僵硬,他将手握得更紧,企图抚慰他的不安。

云上也似乎真的接收到了那从手掌相接之处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力量。

「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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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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