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众人均很吃惊,赵怀风反应更大。陈二年问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张秀才与秋娘相识一笑,在赵怀风看来,十分碍眼。他站到秋娘面前,硬生生挡住二人的视线。
张秀才不在意,将昨天的事儿如实说出,听得赵怀风颇为心惊。他听到最后竟对张秀才行了个大礼,感谢他的仗义施救。他这行为在外人眼里,以为他是在意自家表姐,但李氏与陈二年知晓实情,二人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心里的猜测。
秋娘见他如此,心里暖暖的,也没说话。张秀才此人很有些君子风度,他见赵怀风仪表堂堂,对他也客气起来,两人入座后,竟能相谈甚欢起来。
及至午膳时分,大家均已经熟络起来,入座后,李氏抱着小顺子喂他吃饭,秋娘坐在她右手,也帮着照顾小孩子。两人私语道:“嫂嫂,为何不找个丫鬟过来帮你干干活儿?”
李氏擦干净小顺子的嘴角,笑着答道:“如今可不是在镇子里,我在家找个丫鬟,多不合适啊,别人指不定怎么说我呢。家里也就这点地方,再多一个人也显得拥挤了。”
秋娘笑道:“嫂嫂与那佟氏便不相同,我听巧儿说,她在家里有丫鬟伺候着,什么活儿都不要干。”
“她嫁得是里长家的儿子,家里本就宽裕,再说她也是个骄纵的,可吃不了苦。对了,我过些天准备与她一同去那通宝观里烧香,你也要一同去?”
秋娘拒绝道:“我便不去了,她见我估计也不自在。嫂子,可是之前去那通宝观求姻缘,遇到了二年哥?
李氏脸微微一红:“那次是去求姻缘的,结果遇到了你,顺便又遇上了他。”她说完看了陈二年一眼,见他与张秀才,赵怀风坐一起,虽然看着憨厚,但在李氏眼里,竟觉得他一点没有被比下去。她又转头与秋娘耳语道:“我这娘家哥哥自幼饱读诗书,明礼守节,你这次遇上他真是缘分,我也原本想着撮合你跟他,但现在看看,也不需要了。”她调笑道:“你也有着落了。”
秋娘抬头看她,见她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赵怀风,脸色瞬间红了起来:“嫂嫂,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也做些保媒的行当了?”
李氏笑着道:“怎么还需要我来保媒?我瞧着那赵公子,看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可宝贝的紧呢!”
秋娘看向赵怀风,见他也正看向自己,视线相遇,他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喝起了酒来。
“不过,他是洛阳来的,你也得好好慎重慎重。回头他走了,那里热闹喧嚣,把你忘了,那你可咋办?”
秋娘喂了小顺子一口蛋羹,道:“嫂嫂,你放心,我与他本就没有什么,他走了,我自然在这里过我的小日子。”
说完她竟有些落寞起来。
那边三个男人也在交谈,张秀才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秋娘的表弟,果然气度非凡,实属难得。”
赵怀风笑了笑,没有答话。他仍在想着张秀才刚才的话,想着若是没有遇上张秀才,那秋娘的遭遇可不敢细想。他想发火,又觉得这火不知向谁发起。
陈二年吃了几口饭道:“你那宅子还是没有办妥?”
张秀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估计是买不下来了,这祖宅看来真不是我们张家的了。”
“你还缺多少?我跟娘子凑一点。”
“还差五千贯,你跟妹妹的钱也留着,这五千贯不是那么快凑得齐的。”
赵怀风一听钱,来了兴趣。打听了起来。
原来,张秀才祖上原是吏员,在此附近有个大庄园,依山傍水,里面的佃户达到百家。可却因为欠了国债,田产被充了公。如今官府标价一万五千贯准备卖了这处私宅,张秀才四处奔波,才筹得了一万贯。眼看宅子便要被别人买去,他一筹莫展,昨天才会去仙女崖散散心。
赵怀风打听到了祖宅的地址,又问了下里面佃户的情况,对着张秀才道,我有个法子,必定能帮你拿下这宅子。
张秀才听完忙起身道谢,直说若是此事能成,便会重金酬谢。
赵怀风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咱交个朋友,提钱做甚?”心下却在考虑起得赚他多少银子。
宾主尽欢后,秋娘带着赵怀风回了家。喂完狗宝后,秋娘生好炉子,准备给它洗洗。
赵怀风喝了点酒,有点亢奋,主动请缨要帮忙,结果一人一狗均搞得湿漉漉的,秋娘擦干净狗宝,见赵怀风仍然穿着湿衣服,便催促他去换身干净的。赵怀风却仗着酒意撒起娇来,要秋娘帮他换。
秋娘无奈,拿着毛巾给他擦干净脸,手却被这不要脸的浮浪子弟攥住了。他红着脸,不知是醉的,还是羞的,对着秋娘道:“你嫁给我吧。”
秋娘又气又害臊,将毛巾扔他脸上,走出了屋子。
赵怀风洗了把脸之后,冷静了不少,心下却怪起自己冲动来,他此时又不知道如何跟秋娘道歉,呆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后来一想:我赵怀风在洛阳城那也是个说一不二,说揍绝不会动口的人。怎到了此处竟也婆妈起来,我想娶她,那就大大方方告诉她,何必搞些弯弯绕绕的。
可娶她是说出口了,看秋娘的反应,准不是同意的。这倒是难办了。
赵怀风在家没有等到秋娘,却等到了兴奋回来的小江。他浑身都是汗,满脸喜悦,这表情看着也知道结果如何。赵怀风心下有别的事情,也不多说,只让他将壮壮唤来。
壮壮在冲刺几日后的斗鸡比赛,这两天在加紧折磨自家公鸡,已经好几天不见身影了。他听到小江呼唤,忙抱鸡而来。
赵怀风对他二人说:“你俩明早穿精神点,我有事交与你们,要是办成了,每人给五贯钱。”
壮壮叫道:“五贯?师父,你不会是想让咱俩去打劫吧?我不干的,我家中还有父母,可不能坐牢了去。”
赵怀风下意识地想让他滚,可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他强忍住不耐烦道,将来因去果讲了一遍,又道:“咱也算是做好事了,你俩明天机灵点,可别坏了事。”
壮壮听完十分感兴趣,上蹿下跳的,倒是小江,一脸惶恐,生怕自己做不好。赵怀风没空理他们,坐到院子里,等着秋娘回来。
月亮出来后,秋娘才珊珊回来。她也不搭理赵怀风,径直回了房。赵怀风在屋外叫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饿着肚子,也不想吃了,难受的紧。
次日天亮,赵怀风起来后,勉强煮了碗稀饭,等了许久,秋娘屋里还是迟迟没有动静,他食不甘味地吃了几口。此时,壮壮穿得不伦不类的来了,他上红下绿,将自己最值钱的衣衫囫囵的套在了身上,十分点眼。赵怀风将气撒在了他身上,让他重新换了身素的。小江最是可怜,连件没补丁的衣服都没有,一顿折腾之后,三人这才出了门。
赵怀风穿得是他摔下山时的锦衣,虽然当时勾破了不少,但之前秋娘缝过,远看也看不出名堂来。小江穿得是壮壮的衣服,有些宽大,像个木棍包裹在布料之中,壮壮穿着一身华服,挺像回事。
赵怀风叮嘱道:“小江你待会儿就装成我的是从,别说话,壮壮,我交代你的你可背下来了?”
壮壮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我昨儿背了一夜呢。”
三人乘着陈二年的马车,向着张家庄园驶去。
庄园在翠峰山的东面,行了大概三炷香的时辰便到了,远看十分气派,围墙内种满了树木,绿荫似染。
赵怀风在小江的搀扶下下了车,他围着院墙走了一圈,这时墙内出来一位农户装扮的人,见着三人的富贵装扮,留了个心眼。
赵怀风见有人出来,也装模作样起来,他边摇着扇子,边假装打量这座宅子,提高音量道:“这宅子真是不错,依山傍水,倒是个调养的好地儿。”
壮壮附和道:“公子,此处清幽,最适合你养病了,要不我带你去里面儿看看?”
赵怀风点点头:“你且稍等,我去马车里休息下,刚刚走了些路,有点累着了。”
壮壮殷勤道:“您先休息,等您休息完了,咱再看,一样儿的。”
赵怀风便转身上了马车,壮壮便在宅子边坐了下来,似是在等他。
农户此时凑了上来,行了个礼道:“这位官爷,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壮壮一脸不耐烦,学着赵怀风平日骂他的语气道:“关你什么事?”
农户吓到了,看着他这样子,真以为他是个官差,忙腆着脸,连连作赔:“是是是,是我多嘴了,那官爷,刚刚那位可是要来买这座宅子的?”
壮壮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旁边,低声道:“老丈,你可是这宅子的佃农?”
老丈点了点头。
“我看你年事已高,劝你早早找个退路,这宅子,估计得卖了,这马车的公子,洛阳来的。身子不适,听说江南山好,水好,特意来养伤的,看上这宅子了。”
“啊,老丈急道,那我们这些佃农怎么办?”
“我听他的意思,可是得要你们退租还田了。”
这些佃农均是客户,以前张家还在时,与张家是租赁关系,张家房产充公后,他们仍在此处耕种养殖,只不过将地租上缴给衙门。若是宅子被卖,新的屋主是有权力与他们解除租赁关系的。这些佃农均在宅子里盖了房子,脱了贫,致了富。要是被赶走,那可是伤筋动骨的事儿。
佃农急得不行,他哀求道:“官爷,这可如何是好,我祖祖辈辈可都是在这儿生活的,要是被赶走了,那我们还有活路吗?”
壮壮叹了口气:“老丈,我瞧你可怜,可我也实在无能为力啊,这公子要买,衙门要卖,能有什么办法呢?”
佃农眼泪都快下来了。
壮壮此时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他父母均是茶农,深知农民的不易,他拍了拍老丈道:“我还有一个办法,老丈可愿意听上一听?”
佃农忙洗耳恭听。
“这宅子的原主人,张家秀才,很想把这祖宅买下来。可他钱不够,还差五千贯,我瞧着你们这些租户手上都有些余钱,何不一起出点钱,凑够这五千贯,助那张秀才买下此处,我瞧着那张秀才是个好人,他定会愿意保你们为长佃户的。”
佃农一脸犹豫,壮壮道:“老丈,我言尽于此,还望你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你们也知道张家是何人家,做生不如做熟,花点钱,能保你们几辈子的安乐啊。”
佃农连忙道谢,小跑着回了庄子。
壮壮见他没了声影,回到了马车上,对着赵怀风道:“师父,事情办妥了。”
赵怀风闭目养神,也没睁眼。没什么力气地说道:“回去吧。”
三日后,张秀才喜气洋洋地来找赵怀风,这宅子他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