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狄郎,当是必不负我
祭典繁琐,叩拜无数,还有冗长的祭文,读来读去……
待得一切结束,早已下午半晌,皇帝依旧激动,却也不放人走,文武百官,许多人,其实中午饭都没吃。
垂拱大殿里,皇帝很高兴,高台之上也不落座,左右走来走去,话语不停:“诸公皆在,正是此时好商量,你们说,此番太傅之功,何以荣封啊?”
欧阳修立马开口:“陛下,倒也不急,凯旋之时,再行封赏……”
皇帝赵顼摆摆手:“诶,已然大捷而报,岂能不封赏?此时封赏,可激励军心奋战,围攻燕京,正要奋勇!”
有些小气氛,忽然来了,老相公富弼,正在看另外一位老相公曾公亮……
两人对视,但无言……
头前,哭得眼泪哗哗的,两人皆是……
此时,祭典完毕,两人心中,似乎有些不一样……也许老谋深算之中,再想更多的事……
还是富弼开口:“陛下,可先封赏军将士卒,如此以显圣恩浩荡,至于太傅,倒也不急,太傅之功,甚大,自是要大行封赏的,只待他归来,再议,甚至也可当面问问太傅之意……”
赵顼聪明、锐意进取,以家国为己任,但他还是少了与这些老谋深算之人打交道的经验,也还没有真正见识这些老谋深算之人考虑问题的方式。
他只说:“诶,这种事,若是去问太傅,太傅谦恭,岂能开口来要,如此行事,着实不美……”
“对,陛下说的对,此事不可问太傅,只可咱们与陛下定夺就是,嗯……战事未罢,此功甚大,必晋亲王之尊,老臣倒是与欧阳相公、富相公所想差不多,先恩赏将士,凯旋之时,再封赏太傅,毕竟太傅晋亲王,必要有庆典,如此方显太傅之功!”
这话,自然是和事佬曾公亮说的。
赵顼想了想,点头:“有礼,曾相公此言有礼,那将士们又该如何封赏呢?”
封赏将士这件事,其实,是有惯例的,历朝历代都差不多。多赏赐荣誉即可,钱财是其次,一来是人太多了,这要是以赏赐钱财为重,那真是赏赐不起,军功自然有军功的那一套奖惩制度。
皇帝封赏,得注重荣誉。
这话,欧阳修作为枢密使,自然来答:“先以圣旨加恩,再可赏赐御酒,开昭勋阁,传功勋卓著者,画像其中,如此,军将必奋进,士卒必感怀!”
“好,就依此法,开我大宋昭勋阁!军将们只管立功来!”赵顼明白,是这个道理,他也拿不出多余几百上千万贯的钱去赏赐,军中立功,本就有赏赐,他这是额外之赏,如此,即可。
昭勋阁,自然不必说,就是专门供奉功臣画像的地方,历朝历代都有,大唐的叫凌烟阁,唐诗云: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大宋自然就是昭勋阁,汉朝有南宫云台阁,明朝有功臣庙,清朝有紫光阁。
赵顼心情激动,只管教军将们立大功,他这个皇帝,那是很大气的,都给你往昭勋阁里挂。也是狄咏给赵顼的教育,让赵顼真有过军中的经历,对军将还真就多了几分亲近。
欧阳修在答:“遵陛下旨意行事,回了枢密院,就发文往北,让太傅统计众将之功……”
富弼也答:“那臣就立马让中书门下拟旨来批……”
“好好好,速速办理,也祝太傅,早克燕京!”赵顼此时,其实有些轻佻模样,实在是喜不自禁。
和事佬曾公亮说:“陛下,如此,不若就先散了朝会,各自办差?”
有些人,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再大的喜事,也架不住肚子咕咕叫……
赵顼闻言,立马大手一挥:“不必,不必散朝会,立马吩咐内府,准备筵席,朕请你们吃!”
好是好……但这宫中大宴席,怕是慢……
曾公亮闻言心中苦笑:“拜谢陛下赐宴!”
得了,都别走,等着,陪皇帝吃饭。
反正,皇帝赵顼是不饿的,在自己家中,还能把他饿着了?
赵顼不准人走,大概就是……一份巨大的喜悦,就得要有人一起见证,他还没真正嗨呢,还得陪着嗨,皇帝赵顼继续说:“继续议事,嗯……”
这么激动人心的事,还得说,还得议,接着议什么呢?哦……对了,皇帝开口:“今年需要开恩科吧?太傅打下了如此大的地盘,州府无数,官缺太多,此也是天下士子是大盛世,此番恩科,至少要取……”
要取多少人?赵顼心里也没准,左右看了看,又说:“至少取一千人?”
富弼点着头:“只多不少……”
曾公亮其实也高兴,他倒是愿意陪着嗨,议事很认真,却也轻松调笑,回头看了看,笑道:“吏部与审官院诸位同僚这回可有得忙喽……”
这事可不简单,知州知府、提刑转运这些高官得精细遴选,州府判官知县之类的,那也得是各地能官,这些人都得从各地调选……
自然也还有无数人升迁补缺,还有许多新科进士上任……
这个工程很大……吏部与审官院这些衙门,有得忙……
也有人答:“曾相公还能不一起忙?哈哈……曾相公怕是到时候点名都点不过来……”
一时间,朝堂上一片哈哈大笑,谁都得忙……
皇帝也笑得冕旒上的珠帘左右摇摆,也还说:“开恩科之事啊……还要选一个知贡举……诸位……”
没完没了的事,这皇帝,太有劲头了……
知贡举吧,左右选来选去,其实是美差,但也是很累人的活。
最后,司马光跪地叩拜:“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必为社稷选拔干才为用,不敢丝毫懈怠!”
皇帝劲头还在,继续议事……
皇宫里忙忙碌碌,无数宫女太监背着腿飞奔,大排筵席……
却是京中一处小院雅筑,一个女子,忽然悲从中来,有些消息,对她来说,真是不可名状的感受,复杂无比,都是难受。
此人自是萧观音,山河故国,真是晴天霹雳,也还有无数故人……
泪水如洗,端坐不言,菜肴在前,自也是动不得一下筷子,云奴在旁,也是抹泪……
“不知浚儿……”萧观音一说,就哭,不能自已,难以出言,想的是亲儿子。
云奴只有安慰:“太傅必会多加留心……”
“兵荒马乱……百万大军,数十万百姓,却又哪处留心……”萧观音担忧不已。
云奴只说:“如此也好,如此,天下成了一国,再也不必起这些争端了……”
云奴也不一定是在安慰萧观音,兴许更在安慰自己,她对这些事情最有感受,家国天下与个人情感的那种纠结,她是死士,却又纠结其中,这句话,兴许真能让她释然不少……
“可怜我儿……”萧观音重复着……
“太傅最是重情,太傅与主人两情心悦,必然不忍主人肝肠寸断,主人放心就是……”云奴如此再说。
萧观音听得这话,还真心中安定些许,萧观音为何能被云奴这一语安慰到?因为她最听得进的就是那个“情”字,她自己深信男女情爱,能死能生……
狄郎,当是必不负我!
其次,也是信任狄咏,因为狄咏本就做过这样的事,为了她萧观音,上次本就在汴京城中放过了耶律浚,便也觉得,这次,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