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地一巴掌
远处的黑暗里有点点火光若隐若现，像极了此时夜空中的繁星。
不过，那密密麻麻的火点不像星星那般老实，它们在移动，从四面八方向陆安平所在的孤峰围过来。
此情此景，“傅立忍”恍然大悟，“你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这句话当然还是通过陆安平的嘴说出来的，但腔调已经完全变了，语气里带着惊恐和不解。
陆安平抢过自己的嘴，风轻云淡地回道：“不，我只是想一掌拍死他们。”
“那不还是同归于尽吗，而且连我都得搭上，就为了一只猿妖，值吗？”
“值。”
陆安平的坚定让“傅立忍”瑟瑟发抖，他大声的抗议：“你想死，我不拦着，放我出去。”可他只能抗议，一点办法都没有。.
陆安平冷冷道：“你本来就死了，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你现在这样，说话都要借我的嘴，有什么意思……”
“傅立忍”不等他说完，强行把嘴夺过去，近乎哀求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就不能放过我一马吗？”
“不，你只是想要我身上的气运，在洞窟里我救过你一次，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你不是想知道六岁前的记忆吗，你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你要放我走，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
“不，这些我都知道。”陆安平态度笃定，毋庸争辩。
此刻这个身体完全由二十一世纪地球那个“陆安平”主宰，而他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油盐不进。
他盯着那些渐渐靠近的星火，眼中喷射出的杀意比它们还要明亮。
你们受命追我，堵我，杀我，这都可以，可你们不该毁我朋友的坟，那是我的寄托，是我亲手建造起来的“故乡”。
你们把人逼死，还不愿放手，那我也叫你们尝尝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
陆安平不说话，也不再允许“傅立忍”发声，给他施了一道禁制，老老实实的成了一团阴气。
陆安平想安静地等着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领地。
他并没有枯等，而是在默默地计算星火的数量。
一颗，两颗，三颗……
他在心里默数，西面的星火分布的最广，也最多，大约在三百左右，东西两面都是一上下。
无疑，这些移动的星火是一支支火炬。
火炬不可能人手一个，所以，陆安平估算，对方的人数最少也在一千以上。
一巴掌拍死一千，是什么体验？
这算不算屠杀？
不，这叫同归于尽。
相对较近的火炬渐渐聚拢，分别在北南西三面形成三片各自独立的火群。
这可不行，得让他们往一块聚啊。
陆安平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朝西面山脚下打了一小掌，制造出一团规模不大也不小的尘埃。
果然，巨大的响动引的三个火炬方阵迅速朝尘埃团靠拢。
约莫两刻钟左右，三个火炬方阵终于在西面山脚下合成一片。
六七百支火炬聚在一起，亮度足以与峰顶大火争辉，它们彼此交相辉映，把四周一片广阔的区域照得胜似白昼。
火光之下，人头攒动。
皂黑的差服，雪亮的制刀，配上耀武扬威的人，除了杀气腾腾，无可形容。
当那团尘埃散尽，显露出地上的手印时，杀气顿时被骚乱替代，一千好几百颗胆子显然被一个手印吓住了。
几十个高等灵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阻止了队伍溃散。
他们围着凌乱不堪的队形一边转圈一边高喊：“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骚乱在强压之下总算归于平静，可这支队伍也已经像去了势的公牛一般，再无半点气势可言。
手印的宽度至少在十米以上，有一尺多深，这要是拍到人身上，岂不要成渣？
上千人中，绝大部分都是最低级灵官，现实中，哪里见识过如此威力的掌法，自看到手印那一刻起，手印就已经深深印到了他们的心里。
一位三等灵官围着掌印转过半圈之后，突然大喊：“大家快散开，他们应该就在这座孤峰上。”
三等灵官话音未落，所有人同时察觉到有一股强风从天空吹下来，还没等抬头，风就大到无法站立的程度了，人成片成片地跪下或者躺倒，还能硬撑着站立者最少也是个四等灵官。
当他们终于面朝天空时，最后的站立者也都一个个倒下。
上千双眼睛同时看到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大到遮住了头顶上大部分天空。
此刻，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三个字“天地合”，他们终于在记忆深处找到了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掌法。
“一掌摧城”的传奇早已融入一代代人的血液之中，无人不知。
不过，一年的岁月早已在人们心中塑造出一个同样融入血液的认知：世间再无人能成就此功法。
大手未到，巨大的掌力已经开始杀人，强压之下，人像葡萄一样被压爆，他们听着彼此的爆裂声，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压成一滩血肉。
“轰隆……”
伴着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大手结结实实地拍在大地上，拍出一个广达上百丈，深可没人顶的巨手印。
激起的尘埃铺天盖地，瞬间将近处的孤峰吞没
大地在震颤，山岳在摇撼，就连天上的星辰好像也在害怕，一个个抖得忽明忽灭。
陆安平奄奄一息地躺在僵硬的石头上，他陶醉地望着星空，等待着突然会有一道金光射下来，将自己带走。
然而，落下的只有尘土。
他暗自苦笑，自己无功无德，又刚刚一掌夺走千条人命，怎么可能会上天堂呢？
那自己会下地狱吗？
好像这一生也没做过什么恶事，要说下地狱，也应该是为原主背锅，等下去之后，见到原主的阴魂，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起码得请一顿酒喝。
说到阴魂，他就想起了傅立忍的精魄，但那股阴寒之气已经荡然无存。
陆安平这才意识到，精魄应该被刚才那一掌耗尽了。
说起来还真是对不住他，仅仅因为人家有能力，就拉来当垫背的，凭这一点，的确该下地狱。
地狱就地狱吧，就是不知道妖死后和人是不是去一个地方，能不能与老猿大蛟再碰头？
陆安平猛松了一口气，解除了最后的支撑，任由意识熄灭。
就在意识即将熄灭的那一刻，陆安平突然感到脑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就像某人从睡梦中刚刚醒来时的呢喃。
随即，眼前的一切都被浅金色的光芒笼罩。
浅金色，好熟悉，这不正是原主临死时出现过的吗？
这应该就是濒死体验吧。
他轻轻地闭上双眼，等待最后的黑暗降临。
突然，脑中有个声音呵斥道：“可恨可恨，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这声音苍老，微弱，却透着一股叫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随即，陆安平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脑中扩散开来，迅速充溢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筋骨……
原本的虚弱感一扫而空，代之以振奋。
陆安平一跃而起，大声问道：“傅立忍，是你吗？你还在对不对？”
无人回答，奇异的浅金色光芒也消失了，但那股暖意依旧源源不断的从脑部向身体各部位散射。
他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精魄是阴寒的，而这股力量则是温暖的。
陆安平下意识的猛拍了一下脑门，大声的询问：“你是谁，谁在我脑子里？”
依旧无人答复。……
殷山北麓，某隘口。
即将被拆除的临时司天仪突现警兆——天字号铜龙吐出了腹中的灵珠。
正在忙着做拆前准备事宜的小吏们立刻停止手中的活计，赶紧对这座小型司天法器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检查。
小吏们心里很清楚，司天仪不可能出错，他们之所以如此，是不敢相信自己，不敢相信在短短的三个月之内出现了第二次“天字级神异”。
很快，他们在司天仪上的神鉴中找到了这次神异，还是两个多月前出现过的那道浅金色力量波动。
小吏们不敢怠慢，立即以渡鸦传书，将此事上报秦州司天所。……
就在此刻，以殷山为中心，八个大州，十数万里区域内，三百三十座司天仪几乎在同一时间捕捉到这股浅金色的奇异力量波动，等级：天字！
司天仪是专门监视和搜索神异的大型法器，大靖十八护府的每一个府都设有一座，隶属钦天监，差员全部来自于在阴阳神异领域造诣超凡的道门。
钦天监共把神异划分为四个等级：天地玄黄，分别对应：不察，神魔，妖异，阴魂。
司天仪的发明已经有近万年之久，迄今为止，除了两个多月前那次天字级警兆以外，其余均是玄字级和黄字级。
现在，又出现了一次天字级。
一时间，几百封呈详一起向京城蜂拥。……
京城，钦天监。
监正沈延年都快被雪片般飞来的呈详淹没了，但他一封都没有看。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东西又醒了一次。
眼下，师父正处于太阴劫最关键阶段，已经闭关。
如何措置，只能由他这监正来决定。
师父每年都会因为太阴劫闭关，所以，每每这个时候，执掌道门的重任都会落到沈延年的肩上，他早就习以为常。
但这次不同，“三身上的东西可是师父的心头之急，若处置失当，自己这条老命交代了不要紧，说不定还要给天下引来一场大祸乱。
一股空前的无助感袭来，惹出愁绪满怀。
近年来，师父的嗜杀，导致道家掌控的钦天监和城隍司这两个衙门已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在这件事上，又不能使用外力，除了沈延年自己这个四品阳神巅峰，能独挡一面的也只有城隍司郎中丁潜了。
这也是他力保丁潜的原因之一。
再者。
不管殷山兵败，吴应星之死，丁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都不能降罪于他，因为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见过三真身的人。
沈延年心里清楚，这恐怕也是丁潜有恃无恐的依仗。
无奈的沈延年只得派人去请这位胸怀机杼的丁师弟。
可他还没有嘱咐好差人，门房就慌里慌张的冲进来禀报：“城隍司丁大人有要事求见监正大人。
沈延年的心猛地一紧，一定是为殷山之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