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被她盯上了
既然要装逼,那就得往大里装,而且还要装好。
陆安平拈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四十五度角仰望青天做深思状。
这并非全是装,他的确在思考,一侧是自己能背诵下来的词不多,再者就是要找一个和眼下自己的心情相契合的,这并不比自己原创简单多少。
要是按照陆安平的脾气,这时候就该来一阙针砭时弊的,大骂一下简亲王之流,也骂一骂这个狗屎一样的世界,这才痛快。
可在这种场合,面对众多勋贵高高官子弟,又都是读书人,但凡说一句朝廷的不是,不出半个时辰自己就得进乌衣卫的诏狱,恐怕连丁潜都难辞其咎。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会因为你有才华而替你出头。
这也不是认认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其实根本不是勇敢,是蠢蛋在找死。
所以,陆安平决定换一阙暗含离别相思意味的。
说出来,也算是这个世界词这种文学体裁的开山之作,一定得是佳品,足够震撼,品质过瘾。如此,才能让词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至于内容,要尽量含蓄,这样才能拔高词的格调。
做不到这些,别的不说,眼前这一关就过不了。
虽然截止到现在,向他陆安平发难的只有一个叶一围,但很难保证没有其它黑粉,他们只是不愿出头。
如今冒出了一个叶一围,这些人一旦找到了带头大哥,黑脸肯定不会再藏着。
果不其然,见陆安平迟迟不开口,一些人就开始催促,虽然没有明显的嘲讽言辞,但从他们的表情上不难看出等着看笑话的那种急切期盼。
陆安平全然不理,一通枯肠搜索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校场外侧小园中一簇颓败的花丛上,不觉豁然,马上就想起了周紫芝的一阙:
“一点残红欲尽时,乍凉秋气满屏帏。
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这四句是在渐渐增大的叫好声中诵完的,尤其是端王,不吝溢美之词,声称虽然不如前作,但是另一番意境,他更喜欢凄美。
叶一围马上就来了一句:“王爷夸早了,他这不还是七言吗,而且此刻也不是三更没有雨落。”
陆安平从容道:“你可以把它当成语言听,等今夜三更拿再读时就应景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端郡王惊诧道:“栾兄还能观天象?”
没等陆安平接话,被叶一围抢过话头,“天本来就是阴的,夜里下雨并不奇怪。”
他刚这么说,西天厚厚的云层神奇的裂开了一条缝隙,刺目的阳光潮水一样倾泻而出,并逐步将裂口扩大,其速度之快大有云开雾散之势。
天相似乎不站在陆安平一边,可把叶一围给得意坏了,自信满满地说:“题材暂且不论。栾兄请继续,在下就等着你的三更雨了,到时候要是没有,你照样出京。”
云开日现的时候,陆安平也懵了,预言本来就是他的一句随口戏言,心里想着是今天只是论词,谁曾想这叶一围偏偏就抓住不放。
同时,他也开始怀疑这位后族的目的,如果要是出于嫉妒,绝不至于如此步步紧逼,也许他背后有人……
陆安平瞥了一眼煌煌日轮,猛然发现它的外围有一圈淡淡的光晕,不禁心中大喜,原来是上天助我,让我这个逼装的更加高级一些。
他当即应道:“如果三更没雨,栾某人立刻离京。”
叶一围面带邪魅道:“而且我还要你爬着出去。”
端王早就看不过去了,沉声道:“叶开诚,这就过分了,说曲词呢,怎么又绕到天象上了。”
他转而又对栾平道:“栾兄也不要夸口,观天象是钦天监的事,还是继续您的曲词吧。”
叶一围强行插嘴,“王爷这话有失偏颇,栾兄能文能武,这观天象应该也是小事一桩,更何况这说出去的话总不能收回吧。”
这话得到了很多附和。
陆安平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人群已经分成了两部分,中间的界限虽然不明显,但事实已经是一目了然。
两个阵营人数大致相当。
端王还要为陆安平说话,被他本人拦住,道:“王爷放心,在下跟随师父学了些观天之术,虽然粗浅,但什么时候有雨还是知道些的。”
端王不信,把陆安平拉到一旁,问:“栾兄是不是得罪过叶家人?”
“没有啊。”
“那就是有人不愿让你出头,毕竟你那首诗给京城诗坛震撼太大。”
陆安平不禁眉头紧锁,“王爷说的有人,指的是谁?”
端王道:“你一首诗就吸引来这么多仰慕者,如果再让你多做几首,那还的了,恐怕全天下的读书人大半都是到你这边了,你自己觉得谁最不愿意看到?”
陆安平幡然醒悟,自己只顾着扬名,讨得接近皇上的机会,利用皇上的欣赏来抵消那个陆清给自己的威胁,可他忽略了大靖真正的当家人是庄颐太后。
看来这叶一围是带着命令来的,自己已经进入了圣母皇太后的视线之内。
这是第一次,来文的。
如果自己再这样下去,找上门来的可就不是一位儒家读书人了。
陆安平虽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但在绝对的皇权面前,这句话是不适用的。
走是不能走,但必须改变策略,暂时离开太后的视线。
和端郡王的窃窃私语引来了叶一围的不满,他以极不耐烦的腔调催促,而他的跟随者也比先前更加大胆,附和声更大了。
陆安平稍稍安慰了端王,继续下半阙。
“调宝瑟,拔金猊,那时同唱鹧鸪词。如今风雨西楼夜,不听清歌也泪垂。”
他一口气诵完,盯着叶一围,再不挪开目光。
叶一围则越写越慢,到最后,手中的笔似乎已有千斤重量。
但他越写越认真,生怕哪个字写的不够好。
陆安平还听到他正在小声反复吟诵……
这时,人群的议论也渐渐大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语言的事,论点全部集中在了新颖的题材上。
这次他们首次见到韵文还能用长短句的形式写出来,并且还能兼顾格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