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她是我的底线

深夜。

慕云起坐在加护病房外的椅子上，瞠然自失地盯着地面。

叶南还没醒过来，他要守着她。

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是第几次震动，他眨眨眼，缓缓掏了出来，贴到耳边。

「哥。」

电话终于接通，慕云景松了口气，又试探道。

「你…你们怎么样？」

他看到新闻报道后就很担心，一直打电话也没人接，这会儿总算是通了。

慕云起闭了闭眼，有意避开话题。

「公司怎么样？」

「一切都好，有我替你守着，放心吧哥。不过……」

慕云景的神色也逐渐黯淡下来，又道。

「新闻话题在上传几分钟后就被我们的人压住了，不过那个视频已经散播出去了，现在很被动，只能等上传一个就删除一个。」

慕云起也看到了那个视频，正是那些记者拍下叶南眸色变化异常的画面。

网上顿时恶评四起，说她消失五年得了怪病，现在又想借靠慕家治疗，搞不好还有传染风险。

甚至还有不少咒骂声，暗讽她得了怪病就该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不要出门祸害人，实在不行就自我了结。

这就是慕云起担心的事，担心她看到这些会胡思乱想，所以才一直隐瞒到现在。

男人的胸膛深深起伏着，做了个深呼吸，慕云起缓缓对手机另一端说道。

「辛苦你了，霁月刚刚怀孕，你应该多陪着她的。」

「哥，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还有月月，她看了那些评论气得不行，打了电话回去，江家也在帮忙。」

「谢谢…」

事到如今，除了这句话，慕云起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听着对方语气低沉，慕云景尝试转移话题。

「叶南她…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慕云起捏着眉心，又道。

「圳青拟了治疗方案，但成功率不明。」

「会好起来的。」慕云景安慰着。

「叶南是个好姑娘，老天爷不会那么不长眼。」

「…对…老天爷一定会把她完整的还给我…」

慕云起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祈祷，像是自我安慰。

昏迷第三天，叶南才苏醒过来。

基本检查暂时没有异常，她便转到了普通病房。

叶南记得晕厥前的事情，也大概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

她问他是不是出了问题？男人也只是淡淡一笑，说她身体虚弱，需要好好补养。

慕云起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如果换作从前，叶南甚至想都不敢想，他竟然会给她洗脚，就连水温都是热而不烫。

慕云起也不允许她看手机、看电视，嘴上说着她要静养，但叶南心里清楚，那天的新闻八成是铺天盖地了。

于是趁他去买病号饭的间隙，她揣着早已做好的心理准备打开了电视机。

原本以为新闻消息应该在各大板块滚动播出，闹得沸沸扬扬才对，可只有慕云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一段视频，背景还是医院的大白墙。应该是他前几天录的，又公布到了网络上。

她顿住动作，怔怔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男人虽面色颓然，眼底却坚定不移，跟她见过的慕云起，都不一样。

「…过去的许多年，我放弃过她很多次，我后悔过，但于事无补。有人跟我说，我应该尊重她、爱护她，所以现在她还肯在我身边，我很知足。她的身体问题，跟我有很大关系，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诋毁侮辱她，这是我的底线。如果还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慕某一定追究到底…」

视频还在播放，叶南转身从沙发夹层中把提前藏好的手机给抠了出来。

手机的热搜词条也是这个。

叶南点开许多有关于她的新闻页面，不是无法打开就是加载丢失。

还有评论区，显示出来的都是支持她、祝福她一类的话，其余那些无法显示的，估计就是「恶评」了。

叶南捧着手机还在继续滑看，电视屏幕却突然变黑，声音戛然而止。

她抬头看去，慕云起回来了。

关掉电视，男人提着饭袋走向她，轻轻拉起她的手腕坐回病床。

「不是不让你看电视，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慕云起边说边打开饭袋，仔细摆到桌面上，又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

「暂时没收了。」

叶南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全程不见一丝恼火，语气低缓，极有耐心。

她原本以为这人只是装装样子忍几天，可今天看到视频，她才觉得他是来真的。

「这几天股市开盘，下跌很严重吧。」

叶南看着慕云起认真地把汤吹温，对公司的事似乎完全不担心。

汤勺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咽下，男人才用玩笑话的语气说道。

「这点钱赔的起，我不会破产的，放心吧。」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汤勺剐蹭碗边的声音。

女人靠着床头，缓缓低语。

「其实宁小姐挺好的。」

慕云起持汤勺的右手一顿，神色瞬间落寞下来。

轻轻放下勺子，他抬眼看向她，眼底幽怨。

「……你可以不爱我了…但不能狠心的把我推给别人…」

叶南清楚自己的身体，就像她从来都不信他说她只是身体虚弱。

「你年纪不小了，没必要一直在我这里耗，省得又要被人说我勾引你。」

慕云起慌忙放下整只汤碗，眉心拧紧。

「圳青已经有了治疗方法，成功率有九成，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说这些话，你…」

男人快速眨了眨眼，强忍下涌泄的情绪。

「你会好好的。」

叶南眼眸微恸，下意识抽回视线。

「…我想跟何医生聊聊…」

「好。」

慕云起答应道，转身又端起了汤碗。

「先把饭吃完…」

与何圳青交谈的整个过程，叶南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她目前的身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

何圳青微微垂眸，神情还带着安慰。

医者仁心，却也无奈。

「毕竟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叶南微微一笑，对治疗方案欣然接受。

「说实话，比起像个怪物一样活着，倒不如以正常人的身份死去。」

「你别说丧气话，成功率不明确不代表没有希望。」

「我知道。」

叶南笑着看向对方，又道。

「就照你说的办吧，谢谢你何医生。」

从业多年，病患嘴中的「谢谢」，何圳青听过无数次。

唯独这一次，他无法张口说出「不客气」。

——————

一周后。

无菌医疗室内，只摆着一张诊疗床和小方桌。

叶南穿着病号服平躺下来，刺目的无影灯直直照射，她双眼微眯，平静的等待着。

何圳青穿着手术服走进来，将低温运输箱放在桌子上。

缓缓打开，取出试剂管，抽进注射器内。

一切准备就绪，何圳青又用束缚带将人紧紧绑在病床上。

「药剂推进身体里，可能会有刺激性痛感，用束缚带绑好，可以防止你伤到自己。」

叶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做好皮肤消毒，男人拿起注射器，却迟迟不见下一步。

临门一脚，何圳青从未如此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做毫无把握的治疗，甚至可以说，跟赌博没什么区别。

他们在赌，赌一个成功率。

叶南看出了对方的焦虑与不安，自己反而没什么感觉，便安稳道。

「何医生，如果我选择放弃治疗，就会死，对不对？」

何圳青戴着口罩，只露出双眼，神色肯定的点点头。

叶南笑，「对嘛，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了，也不会比这更糟了。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何医生只要做自己最拿手的就好。」

得到病人的鼓励与安慰，何圳青信心倍增。

他呼了口气，终于把药剂缓缓推进了对方体内。

与医疗室相连的房间内，慕云起站在玻璃窗前，紧张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何圳青注射完走进来时，叶南已经双目紧闭，眉心紧蹙，明显疼出了细汗。

「她这样是正常的吗？」慕云起急着问道。

「「零号病人」在她体内与免疫细胞抗衡，一定会引起不适，目前来说是正常现象。」

「还要多久？」

她看起来很疼，他看的心也疼。

何圳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又说。

「只能等。」

「唔…」

痛感碾过全身，叶南下意识挣扎却被束缚带绑的紧紧的，她只能抓扯住身下的床单，分散注意力。

痛感还在加深，沿着每一条血管在体内作祟，发出骇人的「嗞嗞」声。

她咬住后槽牙，抬起头又重重地撞了几下后脑勺。

很疼……

陷入昏迷前，她看到了慕云起仓惶跑向自己的脸。

「…叶南！叶南！…」

听着他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她终是支持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