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阴吏的工作
对郭岩这样受阴府司那位冥主认可的冥脉修士来说,晋升位阶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冥主一个念想即可。
而所谓的仪式,只是那位冥主下达的考验罢了。
如他想要让阿辛萨晋升位阶,不过是动动脑子的事情,但他肯定也会安排一场考验,增加晋升的仪式感,不能显得太草率。
不过,照谢还笔记内容来看,这其中是存在瓶颈的,比如自己此时只是拘魂使,那阿辛萨顶多就只能是更低阶的冥使,只有等自己晋升到阴判官的位阶,才能将阿辛萨提升到拘魂使。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会意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吴珍晋升阴判官的仪式……除了要献祭阴魂以外,还要将我杀掉?”
郭岩轻轻点头:“这是她的说法,所以我才认为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才对,否则……她信奉的那位邪神怎会无缘无故点名要杀你。”
裴顺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如果说我不知道,想必大人也不会相信?”
郭岩沉默了。
好半晌,才说道:“我可以肯定,你必然不会是清风城修士那么简单。”
“可凭我对你的观察,足以判断你也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人。”
“醴泉县地方不大,但阴府司总归需要人手,所以我对下属的要求很简单,能做事,不作恶,便足够了。”
“当然,你如果想起了什么有必要跟我说的事情,我随时洗耳恭听。眼下吴珍失踪了,你的危机自然暂时解除,可难保她不会卷土重来,这毕竟涉及你的性命。”
裴顺表面点头,心却道:“你还知道我是「朝廷暗子」呢。”
突然,城下有光华乍现,三人俯瞰而去,便见一个壮汉模样的阴魂猛地前冲,看且想要将那名拘魂阴吏扑倒,然而幽绿色的魂体却是直接贯穿阴吏,气雾飘荡,扑了个空。
壮汉阴魂头也不回,迈开步子便要冲向旁边的巷子,这是要逃跑。
可惜,巷子处又走出一名头顶拘魂高帽的阴吏,扬起手中铃铛,呵斥道:“钟大山,你可是想要魂飞魄散,再无往生!”
壮汉阴魂坐倒在地,满脸惊恐。
城墙上,目睹这一幕的郭岩说道:“醴泉县地处偏僻,要处理的阴魂基本都是城里百姓。”
“人死之后,最惧阳气,通常来说都是躲在家里,年龄大一点的还好,知天命、明世理,往往拘魂阴吏上门接引一番即可。”
“年纪轻的麻烦些,普遍需要开导,也有像这钟大山一般不愿面对死亡,想着躲避拘魂阴吏,一旦逃出城外,则需要办案阴吏跟进了。”
“更多的是放不下。担心儿女过不好,担心父母太伤心,舍不得早晨的热粥,放不下生活中的鸡毛蒜皮。”
裴顺看着那壮汉阴魂被两名阴吏押出街道,若有所思道:“那阴吏还挺忙的啊。”
不过,这其实算是幸事,如果大部分阴魂都存在依依念想,他倒可以逐一跟进化解,以此增加位格香火。
郭岩淡淡笑了,语气出现了些许柔和:“已故之人的最后一点念想,能满足则满足吧。”
“咱们醴泉县人口不多,抛开前些时日有吴珍作乱不说,城中每日的死亡人数多则十几人,不会超过二十。”
“司所目前拘魂阴吏有十三位,办案阴吏有八位,寻常时候是够用的,怕只怕出现吴珍这样的贼人,就会麻烦许多。”
“你们两个都是新人,就先结伴完成一些简单的行动吧。
前些时日阴魂太多,正好有桩安置案被耽搁了,随我来。”
三人走下城墙,来到附近一条蜿蜒巷弄,若从高处俯瞰,格局状似枇杷,因而取名琵琶巷。
巷中建筑虽然简陋,但比起北街三巷的雷同性,这里的宅院更加独特,也更古旧,住的该都是本地人家。
其中一间宅院前,正站着两名头顶高帽的拘魂阴吏,看且恭候已久,见郭岩前来,交流几句后便又离开。
院门半掩,郭岩推而走入,裴顺紧随其后,便见院中有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正站在卧室的窗前,神色颓靡,泫然欲泣。
她体态飘忽,浑身弥漫着幽绿色的气雾,显然是近些时日才成为的阴魂。
察觉身后传来动静,妇人急忙上前行礼,收拾脸上悲怆,恭敬道:“见过阴差大人。”
郭岩轻轻颔首,循例问道:“有何残愿?”
妇人死在两日前,尽管当时已经表明心志,此时听闻对方又问起,还是从命答道:“如果能找家中丈夫……那是最好,只是他失踪已久,民妇也就不敢奢望了,只盼着萍萍能有个着落。”
郭岩看向裴顺与赵桂圆,半命令半指点道:“此人杨芸,与其女冯萍萍相依为命,其丈夫失踪时久,如今她与世长辞,但牵挂冯萍萍无法自理生活。”
“你二人可到官府找县丞,以阴府司名义为冯萍萍讨份去处,至于后续,且与县丞商议。”
“在此之前,要照看好冯萍萍。”
这言下之意,则是要盯紧杨芸的阴魂。
赵桂圆重重点头,脸上却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下手。
裴顺迈开步子,走到妇人目光所向的窗户前,往里边瞧去。
房中摆设简单而整洁,靠窗的床榻上正蜷缩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被子只盖到她屈起的膝盖部位,两只小手攥紧拳头握在胸前。
此时尽管已经入睡,但她抿着嘴巴的脸还是流露出害怕的神情,隐约可见脸上残留泪痕。
身后传来脚步渐远的声音,裴顺回首望去,已经没了郭岩的身影,只留下垂眉低眼的妇人,以及妇人旁边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吏。
赵桂圆见裴顺看来,赶紧张了张嘴巴,无声问道:“怎么办?”
裴顺收回视线,轻步走到房门之前,小心翼翼地推开。
他来到床榻边,轻手轻脚地掀起被褥,将小姑娘脖子以下的身体都盖住,探手想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又把将她惊醒,最终还是抽回手,起身退出房外。
妇人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脸上的悲伤却更浓烈。
赵桂圆想要出言宽慰,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裴顺远离房间,在简陋主厅前的门槛上坐了下来,低声问道:“你丈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