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是不是你绑了我舅舅
白羽笙心中一直有心事,昨晚并没有睡得踏实,今早醒来的气色不太好。
桌子上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白羽笙小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
“撤了吧,我吃饱了。”
青荷有些担忧的看着白羽笙,说道:“大小姐,您不能就吃这点儿啊,会扛不住的。”
“可我现在不饿,等一会儿饿了再吃不也可以吗?”
“那好吧。”
青荷只好让人将东西全部撤了下去。
白羽笙从来没有过孕吐,也从未有过胃口不好的时候。
可这一次舅舅的失踪,真的影响到了她。
青荷小心翼翼的劝她道:“大小姐,咱们家老爷要是知道您为了他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养胎,他一定会很担心的,别等到时候老爷人回来了,您却垮了,那可怎么办啊?”
说起这里,白羽笙忽然有些生气了:“舅舅要是真担心我,就不应该做出这种不告而别,不知所踪的事情来!”
“姑爷那边一定会有消息的。”
白羽笙特别烦躁:“姑爷,姑爷,姑爷,我嫁的是男人,不是给白家找来了个守护神。”家里家外的所有事情都由沈宴之一个人扛着,白羽笙是真的心疼他。
“大小姐,您莫要动气。”
“我没生气。”
白羽笙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有些愧疚。在自己和他的这段婚姻里,沈宴之一直在为自己付出,可自己唯一的贡献就是为他怀了个孩子……
都说心情郁闷对孩子不好,可白羽笙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沈宴之总是让她笑一笑,白羽笙深深的觉得自己笑着比哭都难看。
饭后,白羽笙也没有别的去处,就只是坐在床边发呆。
就在这时,有个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二少奶奶,不好了。”
“天塌了?你慌什么慌?”白羽笙倦怠的抬眼瞧了丫鬟一眼。
丫鬟气喘吁吁道:“二少奶奶,刚才门外有个女人叫朱丽千,说是您的朋友,把门的也没在意,就允了。结果她身后带着七八个洋人士兵直接闯入,拦都拦不住,朝着咱们院子这边冲过来了,要不要去告诉老爷一声。”
“朱丽千?”白羽笙愣住了一下,这个熟悉的名字萦绕在脑海好半天,终于想到了是谁。
是卡莉达的助手。
青荷也觉得很危险,赶紧劝白羽笙道:“大小姐,咱们赶紧躲起来吧,现在来得及。”
白羽笙秀眉深锁,在心中琢磨朱丽千来势汹汹的目的同时,硬气道:“躲什么躲,她还敢明晃晃的在沈家杀了我不成?”
朱丽千带着人闯进了白羽笙的院子里,白羽笙也同样不露怯色,搬着凳子坐在外面,对他们说:“别在往里进了,有什么事就站在原地说吧,怕你们脏了我的院子。”
白羽笙的张狂让朱丽千身后的洋兵举起了枪,齐刷刷的对准了白羽笙。
朱丽千面带笑容,缓缓抬手示意手下放下枪支,看着白羽笙的目光像见了老熟人,:“白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伶俐动人,我见犹怜呢。我真想把你如此幸福美满的样子拍下来,交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卡莉达女士看一看呢。”“如果你带着这一群洋兵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话,那就请回吧。”
朱丽千的目光逐渐变得阴狠,心里怀着仇恨的挑衅白羽笙:“口气这么硬,不愧是沈家的二少奶奶,不过你以为沈家能保护得了你么?”
二人四目相对,距离突然因为朱丽千的附身而无限拉近,朱丽千极具压迫性的瞪着她,,白羽笙也丝毫没有退缩惧怕之意,嘴角噙起一丝轻蔑的笑,放肆道:“那么你也应该明白,我白羽笙当初孤身一人扔下一切,无可奈何奔向你们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得到任何人的庇护,可你们最后不还是溃不成军了吗?通敌叛国的手下败将,何足畏惧呢?”
此话一出,气得朱丽千直哆嗦。
朱丽千被气得恼怒,白羽笙何尝不是在强撑着呢?
朱丽千调整了下情绪,阴险狡诈的笑容再一次在脸上浮现,说:“我今天来呢,也不是与你计较过往的一切的。而是来为你解忧的。”
“你说什么?”
朱丽千以一种绝对的高傲姿态俯视着白羽笙,腔调变得奇怪极了:“舅舅不在家吗?”
听到“舅舅”二字,白羽笙一瞬间绷紧了弦,极快的反应:“是你绑了我舅舅?”
朱丽千却回答:“你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今天来真的是来给你报喜的。”
“何喜?”
“看来你是真的一无所知,那么接下来我就给你讲讲你舅舅在哪儿,又干了些什么吧。”
白羽笙故作镇定,实则内心起伏澎湃。
她死死的盯着朱丽千。
“北方已经有一部分地区已经被日军攻占了,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百姓们,各类爱国组织自发形成团体,誓死抵抗,但却也无济于事,不过就是军队脚下的蝼蚁罢了。你舅舅所加入的爱国会也是其中之一呢。”
“要说你们白家是真有钱,闲钱儿不留着在租界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偏要去当什么红色资本家,自寻死路也不找一条宽广的大道。你舅舅为抗日救国组织提供资金,就快要死到临头了。”
朱丽千的字字句句,都精准的扎进了白羽笙的心里。白羽笙霎时间脸色苍白如纸,明显就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强忍着这件事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力,依旧稳坐如山。
“善恶终有报,我舅舅做的是善事,怎会死到临头?”
朱丽千尽情的去用真相刺激她:“你可别天真了。你舅舅去的地方叫丰州,你可能不知道,丰州在半个月前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这个地方已经被日军攻占了。你想想看,你舅舅这个为爱国会这种抵抗日军的组织提供后备力量的商人,怎么可能逃得过屠刀之下呢?”
朱丽千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丑陋,她察觉得到白羽笙眼底无限涌动着的潮红。
“你舅舅现在的情况呢,是这样的。要么已经死在了丰州,要么他还在四处逃窜,但却无济于事,等同于日本人在瓮中捉鳖。但他还有一个生还的机会,那就是搭乘丰州的轮船,逃去英国。但你想想,我们怎么会让你舅舅有机会在英国落脚呢?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去和日本人合作,里应外合,绝对不会让你的舅舅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白羽笙以一种怨毒的目光直勾勾的瞪着朱丽千,:“你可真卑鄙。”
“和你当初比起来,应该还差一些。不过我也不是个绝情的人,卡莉达女士念在你是她孙女的份儿上已经做出了决定。”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同她扯上任何关系?”
“如果你现在跪在我的面前磕头求饶,我就可以代表远在英国的卡莉达女士原谅你,放你舅舅一条生路。”
白羽笙的玉指死死抠住了椅子的把手,内心的挣扎无处可藏。
随后,白羽笙真的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的走近朱丽千。
朱丽千正等待着她的跪地求饶。
谁知,白羽笙强硬的在她耳边说道:“咱们民族有你这么一个给洋人当狗的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想让我跪你,门儿都没有。”
白羽笙虽然已经被朱丽千的话语折磨得心力交瘁,但她胜在清醒,她知道就算自己跪了,就仅仅只是软了脊梁骨而已,他们见此情景只会变本加厉,换不回舅舅。
朱丽千虽被戳了痛处,但恶毒的心思足以将她的难堪掩盖,她威胁着白羽笙:“你最好是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今天就一枪毙了你。一尸两命,家破人亡,倒也不错。”
“好啊,没问题。朝着我的肚子开枪。我跟你僵持到现在,自是不怕死的,但我也提醒你一下。我肚子里怀的可是沈宴之的种,你们敢动吗?”
“有何不敢?”
“你们洋人设租界,不就是为了吸血敛财吗?沈宴之现在掌握着津海甚至更多地区的经济命脉,不仅如此,他和法国人也有经济往来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根本动不了沈宴之,即便是你们真的动了他,触及到法国人的利益问题,如何收场呢?”
朱丽千明显有了退缩之意,:“你是在吓唬我吗?”
“是不是吓唬,你自己心里知道。”
朱丽千偏不信这个邪,举枪就要崩了她。
结果后面的洋兵用英文提醒她:“请你不要轻举妄动,惹来祸端。”
“可是……”
“区区一个女人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我们自有办法让她臣服。”
这些话,一旁的白羽笙都挺得明白。
之后,洋兵强行将朱丽千带离沈家。
这些洋人走了之后,白羽笙卸下了强势的伪装,整个人变得憔悴极了,捂着肚子庆幸刚刚逃过了一劫。
可舅舅的事藏在心里,是对白羽笙最残忍的摧残。
白羽笙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奈何腿沉得很,迈着的步伐都是那样的艰难。
“大小姐,我扶着您。”青荷十分担心白羽笙此时的状态。
白羽笙摆了摆手,声音孱弱:“没事,我自己可以。我有点累,想要躺床上休息一下。”
“嗯。”
结果刚走了两步,白羽笙“咕咚”一声,整个人昏倒在了地上。
青荷吓坏了,大惊失色:“大小姐!大小姐!”
院子里乱成一团,青荷马上去请来了家中待命的医生前来为白羽笙诊治。
多亏家里备了医生,不然的话铁定会出事。
经过诊断,白羽笙的昏迷是因为受到了打击和惊吓,身子实在是挺不住了,不光如此,还动了胎气,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恐怕就要去医院保胎了。
白羽笙清醒过来之后,已经听到了医生对她的嘱托,可是她面无表情,整个人显得阴沉沉的,也不爱说话。
沈宴之知道家里出了事,以最快的速度驾车归来。
他已经让人查到了白昌义去了丰州这件事,正想要晚上回家一点点的跟她透露,让她接受,再和她一起商量对策呢。不曾想家中还是出了事……
沈宴之得知她已经脱离了危险且已经清醒,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推开房门,只想要看看她的情况。
屋子里很黑,且鸦雀无声。若不注意的话,真的很难发现内卧还躺着人。
白羽笙一个人盖着大被,她躲在被里,双臂抱着膝盖小腿,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得很小,像是个团子一样。
床头边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安胎药……
沈宴之知道她在朱丽千和洋人的面前佯装镇定和坚强的同时,又被故意告知舅舅陷入困境生死未知的那种煎熬,这让她的心里肯定难受极了。
白羽笙躺在床上,背对着沈宴之,一动不动。
沈宴之默默的坐在床边,拿起了那碗安胎药,反复的用汤勺搅和,试图让它再凉一凉。
“怎么想的?”他言简意赅的问白羽笙。
她不说话。
“我问你话呢。”
不是白羽笙不愿意说,而是她心里知道,自己三思之后的这个决定根本不会被沈宴之认可。
她叹了叹,平静得可怜:“舅舅既然在丰州,我就得去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既然接受了他的选择,我就能接受他的死亡。”
“你去?”他深邃的目光锐利如刀锋。
“嗯。”
“大着肚子去?你是想把这个孩子彻底折腾掉吗?你要是真觉得这孩子是累赘,咱们可以想办法,但你不能这么折腾作践你自己。”
沈宴之是在用自己的心头肉去做最后的让步。
听此话后,白羽笙瞬间绷不住了,转过身面对他,却哭了起来:“我没有不想要她。”
“那你怀着身孕去那么远的丰州,把我一个大男人扔在津海。是想让我成为所有男人里的笑柄吗?”
“我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
“那些洋人一定会害你,他们巴不得你以身涉险,对于你来说,这就是圈套。”
“所以你去,就对我就公平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你丈夫,永远都是。只要有我在就不需要你挡在前面,这是我的责任,你和孩子是义无反顾要保护的人。”
沈宴之的心情也同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