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过不了伊阙
“过不去?”
“那伊阙的校尉看我部人多,也不管我们有没有刀兵,就是不给过。末将还派人到大谷、轘辕两关,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答复,只是广成关路途遥远,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
伊阙、广成两关离洛阳不过二十余里,姚期午后出发,到关隘时天色也不过将黑。轘辕稍远,可快马来回通传,姚期受到的消息也很及时。
三关不让人通行,姚期也不知如何办,就让人就地找地方休息一晚,自己带上几个人回了洛阳。
“有天子、太后之印,也不给过?”
何苗还是疑惑,如今的领兵之将,还真有这样老实的人?连天子太后的面子也不给?再说了,新帝登基的消息也不会这么快就传过去。
“几个校尉都说不认这没经过尚书台的诏命。”
“你就没使个贿赂?让人行个方便?”
“贿赂...车骑恕罪,末将实在没想到这招。”
姚期木讷,不然也不至于混了数十年还只是何苗的家将。论军略,他也不弱,还靠着何氏大树,就是不知“变通”。
躺在床榻上的荀彧闻言,开口道:“车骑莫怪姚司马,这南四关本就是灵帝为扼制士族、宗亲而设,挑选的校尉都是稳重持正之人。”
颍川、南阳两地周围,士族遍地走,豪强多如狗,以灵帝对士族的厌恶,做出如此行为并不奇怪。再加上他乃河间郡王这一支,与南阳舂陵的“本宗”又玩不到一起去,对这二者提防也是应有之意。荀彧作为颍川荀氏之人,虽刚入朝堂,可对于这些弯弯绕绕还是很清楚。
荀彧为姚期辩解了一句后,又问道:“不知姚司马是否知道绕过关隘的甬道?”
“丁壮倒是好过,左右不过爬爬山,那些山地也不算陡峭。就是他们家小翻不过去,还有运粮的车马也没办法通过。那些人不愿先走,让自己家小留下。”
荀彧虽为颍川人,可在入京前并未去过远处游历,也难以知道周围具体的山川地势。他父亲虽离乡为官,可并不愿将他带去赴任,族中其他长辈也多为白身。像他的族兄荀彝,也就是荀攸的父亲,虽也在外任职,可早在荀彧幼时就猝于任上。
既然如此,就只能将计划延后了。
何苗处理着已知的信息,思考要从哪里得到经过尚书台的诏令。他与袁氏和董卓也快撕破脸了,眼下多留一日就会多一分风险,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匆忙就要离京。
“我记得如今的尚书是卢植吧。”何苗问荀彧道。
“此前因大将军秉政,录尚书事,所以只设立这一位尚书。”荀彧在宫城内任职,知晓的信息比原何苗那个纨绔外戚多得多。
也是袁氏在何进这里要了多个军职,掌握了司隶校尉和西园军,不然这尚书之位还得有些袁氏门生。
没办法,何苗只能找蔡邕帮忙,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在这种局势下打扰蔡邕,况且蔡邕府邸在城西,离显阳苑太近。
城中的动乱,何苗已经知道了,也不知是董卓限制,还是那些西军知道自己不好惹,在其他地方烧杀抢掠的西军,都离南边这几个坊市远远地,不敢打扰。原本因何苗等占了房舍,而暗骂不止的几个里正,今日就像转了个性子,不仅忙前忙后地找人来清扫院子,还凑了些酒食出来犒赏军士。
“车骑,我们真的不会被认出来吗?”
坊门内已经没有警戒的兵士,要么就是不敢管西军,
要么就是浑水摸鱼,脱去军装跟在西军后面抢掠,胆子大的还跑到其他里中抢掠良妇,发泄憋了数月的欲望。灵帝崩,连带着洛阳城内的女闾也歇了业,不招待客人。
何苗带着郭大和几个好手,乘着夜色离开里坊,找到几拨西军,将其击晕扔到无人的巷子里,换上他们的衣服就大摇大摆地往西城走。
路上遇到了几个骑马的将校都被何苗蒙混过去,但郭大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出了意外,他们这几个人头可不够人家分的。
“莫慌,这些人的心思都在女人的肚皮和钱粮上,哪顾得上我们。”何苗笑着安抚郭大,发出的声音并不大。
不远处的佰将又走到几人跟前,问道:“你家将军没教你们规矩?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吗?”
“我家将军是遣我等回去给司空复命。”何苗边回答,边扫了四周一圈,看着不时从院门中出来的兵士,说道:“看你们这个样子,哪比得上我家将军的分到的地盘,兄弟们个个吃饱喝足,一个人还能分到两个婆姨。”
说着话,何苗还伸出两根手指,给佰将看过后,又给边上看热闹的人看。
“你这算个求!我还碰了四个婆娘呢,比得上老子半年狎妓的数量了。要说这洛阳城里的女人,滋味比河东、凉州的强多了,比之长安还要强一点。”一个兵士先是给自家将军找面子,说到兴起处,又跟旁边的同袍吹起牛来。
佰将看自己手底下人那个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分到的地盘就差,还要装狠充面子。他自己又不愿舍了面子,跟下面人去抢那些半老徐娘,指不定是不是有人刚用过。
“走吧走吧,娘的,惹人厌。”
佰将打发何苗等人离开,何苗陪了个笑,心中按捺住杀意,如常离开。对于一个少先队员来说,何苗很难接受眼前看到、听到的东西,若不是为了大局,何苗在扒这套衣服时,就要让人杀了在院中抓的西军。
“车骑,这些西军真不是娘养的,跟贼寇有什么两样。”
郭大是因黄巾之乱逃到洛阳的,他见过那些黄巾贼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干过的龌龊事,比他阿爷讲过的绿林、赤眉贼还过分许多,只是他的阿爷已经死在黄巾之乱中,再也无法给他讲故事了。
“好好记住今日看到的,等你之后掌军,万不可让手下如今日一般。当兵当兵,保家卫国才是当兵。”
“末将知道了。”
原本只是因何进的救命、举荐之恩报答何苗的郭大,此时对这位车骑将军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就在郭大还在回味何苗的话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蔡邕府前。
“站住,什么人?”
蔡府门前有一个西军坐着,就倚在门柱上,见何苗等人来,出言问道。
“我等奉司空之命,来给蔡公送些礼物。”何苗应声道。
回答何苗的不是这个西军,而是府内的老仆。
“家主不需要你们送东西,请转告司空,若是真有此意,不如约束好自己的部下。”这老仆跟了蔡邕数十年,知道蔡邕的心意。
何苗想着这老仆莫不是年纪大了耳背,又或是没记住自己的声音,于是又开口说道:“司空送的这份礼物,蔡公一定喜欢。请于蔡公说,他见后定不会失望。”
一旁的西军小声跟何苗说:“别费那个工夫了,蔡公是不会见你们的。”
“是什么东西?”蔡邕的声音响起,这个院子不大,他也听到院门外的声音。“你进来吧。”
蔡邕打开门,又跟坐在门口的军士说道:“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眼瞅着何苗等人就要进屋,这军士开口跟蔡邕解释道:“我今日就给蔡公看家护院,谁也不敢来此打扰。”
说完话,军士就要跟着往里进。何苗见蔡邕要去阻拦,赶忙带着人出手将军士推出门外,生怕蔡邕的老骨头受伤。
蔡邕将何苗等人引入府邸正中,才开口说道:“一听就是你小子的声音,我不是听董仲颖说你已经走了吗?为何又回来?”
“小子来此是想请蔡公帮一个忙?”何苗示意手下人离远一些。
“何忙?”
蔡邕不解,这何苗已经知道自己任司空的消息了?自己刚一升官就要来走后门,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小子想请伯喈公与子干公分说,请他帮一份诏命走个流程,印上尚书印玺。”
“是何诏命?”
“小子想带着母亲与太后回南阳,以求活命。”何苗将诏书递给蔡邕,又说道:“也是引兵在侧,震慑袁氏与董卓西军。”
“太后?太后未在宫中?”蔡邕接过诏书,瞪着何苗说道。
“伯喈公小声一些。”何苗唯恐外面那个兵士知道,也怕除郭大外那几名兵士听到。
“你敢坐就不敢让人知道?你可知此为僭越?若被人知晓你带太后出宫,少不了一个淫乱宫闱、损皇家威严的罪名。此事不是你一人担干系,弘农王也会因此受累。”
蔡邕昨日与曹操聊至天明,今日在显阳苑又数次动怒,状态已经不好,可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是怒不可遏。
“小子如何不知?但若不将之接走,太后必会命丧于皇宫,而我母亲也会受到牵连,必无命可活。”何苗打了两张牌,一张是父母孝悌,一张是人伦亲情,再加上一手“危言耸听”,就是希望说服蔡邕帮忙。
“胡话,太后居于宫中,谁人敢下毒手!”
“伯喈公,今时不同往日,这朝堂之上还有人在乎皇家威仪吗?若是如此,又怎会有人敢行废立之事?连天子都敢废,就不敢杀太后吗?”何苗声音虽小,却有足够的穿透力。
“伯喈公难道不知,当今天子生母是被何人所害?当着伯喈公,我也不怕损太后威仪,我信伯喈公!可是,她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