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儿臣对皇位很感兴趣
因着这句话,陈文景从心痛慌张中惊醒,他看向崇宁,浑浊的目光迷茫无措。
许久,他才沉闷地冒出声来:「没有讪儿,还有言儿。」
「陈言吗?」崇宁笑了:「除去听我安排支持他的大臣,其他自愿支持他的大臣,可都被除掉了,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外祖家无权无势,拿什么和我斗?」
陈文景愣神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惊恐起来:「你想做什么?」
「得益于父皇这些年的打压,让儿臣对皇位十分感兴趣,不想掌权几年就还政陈言。」崇宁托腮:「父皇放心,为了顺理成章,儿臣不会改名字,继承皇位的仍旧是陈家血脉,篡位骂名,父皇担着就够了,儿臣小小女子,可承担不起这么重的骂名。」
陈文景愣了半晌,「呃啊」大喊起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束缚住手脚无法挣脱。
崇宁往淳贵妃看了一眼,她已经死了,趴在地上,眼睛大大地睁着,死死盯着缩在椅子上的陈讪,陈讪垂着头,也不知是否看见了淳贵妃。
「来人,送三殿下回行宫安养。」她会让陈文景日日夜夜都挂念着陈讪的病情,熬磨他的心神。
太监忙把陈讪背走,陈文景往前爬了爬,伸着手想要抓住陈讪的衣角把他留下,最后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
「你好狠,你太狠毒了。」陈文景猛咳起来,嗓间的浓痰让他的声音时高时低:「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么毒辣?」
崇宁冷眼瞥着他:「怎么?父皇觉得我在受尽委屈后还能拥有菩萨心肠不成?还是父皇觉得你的儿子们登基了能善待我和母后?父皇觉得他们的母妃能容下母后平起平坐吗?
母后位居中宫十年,不见他们尊敬半分,跟着淳贵妃没少以下犯上,父皇处处强调宫规尊卑,唯独在我和母后倍受欺辱时半句不提规矩二字,说来说去,森严的宫规只对我和母后还是奴才们有效,
与其寄希望于他人,不如自己掌权主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凡父皇昔日多加约束,让他们知道嫡母尊威不可冒犯,说不定儿臣也会生出半分恻隐之心,不至于把事情做绝。」
「你休得猖狂。」陈文景厉声呵斥,用尽了浑身力气一般歇斯底里:「陈氏宗亲,不会容你胡作非为的。」
崇宁挑眉:「陈氏宗亲支持陈讪,对支持陈言的大臣构陷罪名大开杀戒,现如今朝中大臣上折要求彻查,罪名应该搜罗得差不多了,这些年,这些皇亲国戚仗势欺人,干了多少污糟事,一件件拿出来,只怕没两个干净人,父皇觉得这会儿是他们求我手下留情,还是我求他们手下留情?」
「没有宗亲支持,你独木难支。」陈文景猛咳了许久,粗重的喘息声犹如烈风吹过粗糙的岩壁一般,沙哑晦涩:「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家族不兴,必为外人所欺之。」
崇宁笑了:「这又何妨?儿臣没有宗族皇位代代相传的执念,儿臣只想杀人,至于这皇位天下最后落到谁手里干我何事?我只需在自己力所能及之时,将陈氏宗亲赶尽杀绝即可,儿臣所为可不是为了天下万民,只是为了泄私愤,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就说给外人听罢了,父皇在权术中浸Yin多年,总不见得会把这种天下为公的鬼话当真吧?」
「你就这么恨他们?」陈文景无法理解,崇宁此举,分明就是要同归于尽。
「恨,恨之入骨。」崇宁眼中下意识地浮现杀意:「我恨他们当年巴结谄媚于母后,后来却处处挤兑糟践我们母女,我不犯人,人却处处犯我,既如此,不如斩草除根。」
陈文景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一刻,面前的女儿陌生到了极致了,许久,他才问道:「只因为这些年,朕没有关心过你们母女,你就恨我至此?」
「难道不可以吗?你只是没关心吗?你的偏心无视让我受尽委屈甚至性命难保,如今反倒觉得我在小题大做?」崇宁嗤笑:「我还没轻贱到受过委屈后一句算了了事,凭什么我的既往不咎啊?无理还得争三分,得理为何要饶人?」
陈文景心里生寒,这一刻竟不知如何面对,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偏心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你这样做,可想过自己孩子的将来?你也是要做母亲的人。」陈文景忍不住劝她,劝她不要滥杀无辜,以此保全陈氏宗亲。
崇宁却越发觉得可笑:「孩子?儿臣自己都活得战战兢兢,不敢有一刻松懈,如何敢生孩子让自己处于劣势任人宰割?」
陈文景顿时无话可说,他从崇宁的话里听出了生而为人的绝望。
「来人。」崇宁起身了:「扶皇上休息吧。」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陈文景忙喊她的名字:「崇宁,崇宁。」
他沧桑的声音渐渐被寝宫吞没,出来的崇宁,耳边只有指头的鸟雀鸣叫。
「呼~」她长舒一口气,心胸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没了那些委屈怨愤积压,空荡荡的仿佛能装下更多美妙的东西了。
飞燕跟了出来,递过来一张手帕:「公主,擦擦泪吧。」
泪?
崇宁抚上脸颊,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满脸都是泪痕,也不知何时落下的,连衣襟都打湿了。
「另外那道圣旨也颁下去吧。」崇宁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许氏已经处死,许家九族连诛,那些陈氏宗亲构陷大臣,祸乱朝纲,一并查问处决。」
陈文景眼看着快不行了,这嗜杀亲族的罪名,她无论如何都要栽在陈文景身上,让自己干干净净执掌大权。
「是。」
端午节是在一片杀戮中度过的,从郊外刑场吹来的风都带着血腥气。
抄家,下狱,问斩,灭门,陈氏宗亲牵连甚广,谁都没想到病榻上的帝王会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宗亲,一场杀戮,人心惶惶。
屠刀再次挥下时,崇宁叫停了这场政治报复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