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没了小尼姑的时日一如往常,只是云识总会时不时地痴望。
痴望珠花,痴望桃树。
她搬到客房去,翻阅了上千本古书,终于找到了一个让她有着强烈预感的制蛊方法。
除了女子之水,她还需要女娲神力辅以最纯真的人间门净土。
人间门净土千千万,皆是至善至净。
云识预料到,她即将找到这份净土。
而近些日子,巫族内势力似乎动荡不安,她兑现承诺给了巫皇大量的蛊虫,更从巫皇那里听到了许多诡异的传闻。
据说秦家长孙秦止仇抓了大量妖童,吸取他们的妖力,以此来修行。
而这日,族内百姓皆往法台处跑,云识本以为是要斩首处决某些犯人,却不想,来到这时士兵们抬着一箱箱东西来到法台上,直到士兵从箱中抬出一具具孩童尸体时,围观百姓才猝然爆发出大量不满与指责声。
可那些士兵恍若未闻,只将那些孩童尸体摆上法台,随即又堆上木柴,尸体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点火前,为首的士兵甚至十分严肃地告诫百姓:「此乃混入巫族的海妖,秦长老替天行道,他们死不足惜!」
语罢,火把被丢进柴中。
随着云识心中猛地一跳,漫天大火燃起,硝烟满布天空。
一股无名的悲戚感将她笼罩,若她没看错的话,每个孩童心脏处都有一个被刺穿的伤痕,代表着那个始作俑者光是吸取他们的妖气还不够,竟还利用法器将这些孩子的魂魄都击散,让他们无法.轮回。
火光之中,被烧着的孩童尸体很快化为了本身,似乎长嘴马头,尾端细尖,小小的一个个,还没巴掌大小,很快便被火焰吞噬。
百姓的指责声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却是对此番大火的称赞。
「烧得好!」
「原来是些海妖啊!」
「我听说啊,这种妖是海中最易抓到的妖,因为他们生得多啊,海中处处都是,而且害人不浅,这不,琦玉国那边也许多道士抓他们呢。」
「那该杀,烧得好!」
大火即将燃尽,天边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百姓纷纷躲避而走。
银铃站在她旁边,为她支起伞来,更皱着眉,看着此番景象,忍不住朝她说话:「这些人也太没人性了,就算是妖,也有好妖啊,还是这么多孩子。」
「公主,幸好你让我出门带伞。」
「咱们走吧。」
她说着,可云识依然岿然不动,而是站在原地,看台上被雨水冲刷,大火熄灭,只剩了灰烬尘土。
直到微弱的银光自台上发出,她才挪动步子,往台上走去。
这些孩子,都是人间门净土啊。
被雨水浸湿的灰烬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她心中悲戚不已,只蹲下身去,将那些泛着银光被打湿的灰烬拢在一起。
又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将那些灰烬捏成一个小娃娃。
她动用女娲神力,不断注入娃娃之中,用以凝聚那些被击散的魂魄,又看向雨中,朝着那些飘散的银光露出一抹哀伤的笑来。
「过来吧,姐姐带你们去投胎。」
刹那间门,台上银光便如同一道道流光蹿入娃娃之中。
云识十指紧握,深知秦家必遭报应,但她此时并不能动他们,她得等阿意回来,她害怕牵连到林嬷嬷几人。
银铃静静地等着她,给她撑伞,并未多问。
她利用女娲神力帮他们凝聚三魂七魄,等到达家中时已是大汗淋漓,再无精力,可她也只得打起精神,将自己关进房中,点燃一柱香,助他们顺利轮回。
当香燃尽,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忽然出现,随即,小泥娃娃之中跃然而出许多孩童的魂魄,怯生生的,却感激涕零。
「谢谢姐姐。」
「你既为半神之躯,便不该管这既成定局之事,否则,后果难料。」
黑袍男子神情严峻,可她却毫无悔色,只道:「若我这半神之躯活下来只为传承女娲神力,而不让神力对这世道有分毫作用,那这神力传承下去有何作用呢?」
男子再不发一言,带着孩童们瞬间门消失,而她,则久久站在原地,直到眼前忽然飘过一道银光,她大吃一惊,看过去,却只是孤零零一道甚至即将散去的魂。
那银光缓缓飘到她旁边,接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蹭了蹭她的脸颊。
触碰到的一瞬间门,她便已经看到了,秦止仇疯魔般,用法器将这孩子捅了无数下的画面,这才导致这孩子另两魂七魄悉数消散,只剩了这岌岌可危的一魂。
看过那样的画面,她满心心疼地看向她,旋即又看向桌面的泥娃娃,沉默半响,终是轻声问了她:「你可愿做我的孩子?再生在我腹中。」
起码这样,她能活过来,今后还能轮回。
问完这一句,细细弱弱的银光竟缓缓地缠住了她的小指,分外惹人怜。
「那今后,我便唤你一一,是我和阿意的孩子。」
她晃了晃小指,眉眼柔和。
......
此后,她便整日整日地待在房中,用神力让两种女子之水彻底融合,赋以灰烬捏就的小娃娃,聚合一魂,化为光点,引至腹中,吸取人之养分。
又每日以女娲神力灌溉,直至其滋生出灵气与智力,拥有肉身,滋生出新生的二魂七魄。
为了这个孩子,她几乎用尽了原有的女娲神力。
再出门之时,林嬷嬷在桃树下摆上了一桌好菜,小白在一旁雀跃地跑来跑去。
徐娘娘虽面容严肃,却还是叹了口气,将她拉到桌边,轻声道:「虽不知你近日在弄些什么,但好歹是出来了,以后不要这样了,怪叫人担心的。」
「公主,天海师傅定还会回来瞧你的。」银铃也在一旁宽慰着她。
她们大概是以为她是为了小尼姑而伤神,才整日整日地待在屋里。
云识忽觉心中温暖,却含着笑走到桌前,又神秘兮兮地朝着她们开口,宣布道:「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
刹那间门,林嬷嬷手里的托盘掉到地上,银铃满脸惊讶,一旁的小白汪汪几声,唯有徐娘娘,抄起了家伙。
「你这丫头,让你不自爱!」
她追着她围着桃树跑了好几圈,扫帚敲了敲她的背,林嬷嬷这才回过神来,冲上去边拦边劝:「别打了,若真的有身孕了,别将公主打出个好歹来。」
徐娘娘这才停下来。
可云识,脸上却还挂着狡黠的笑容。
「怎么不听我解释?」
她笑着道:「是我造的蛊,但也是我的孩子,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区别。」
「她还会踢我了呢。」她满眼柔情。
徐娘娘听到「蛊」这个字,大概还以为她又是好玩,不禁松了口气,将她拉到桌边开饭。
云识便也不再强调了,只知会了她们就好,接着一如往常般用饭,与她们笑闹。
这年的桃花开得极旺,洋洋洒洒火红的降桃花格外可人,她极爱坐在桃树下望着远处的天,期盼来年春日快点来临。
这一晃,腹中孩子越来越大,肚子倒不见有多大,只是每日总会踢踢她的肚皮,女娲神力的消耗使得撑不住人形,只能每次甩着尾巴在府里滑来滑去。
第一次现身,林嬷嬷几人差点被她吓个半死,到后来,却也认命了,只叮嘱她不要出门,每日将她保护得极好。
到后来,漫长的冬日逝去,春日到来,银铃带来外头的消息,说是陵菩寺的大师在洪涝中救了成千上万的百姓,皇帝给她嘉奖,她却要还俗。
只这一段消息,便叫她高兴地睡不着,望着院子里即将开花的桃花花苞,每日偷偷溜去雪顶山等人。
即使银铃总说,巫族的桃花开得比外头要早。
可那日一早,院中的桃花开了,红得艳丽,美得惊人,她还是折了一只桃花,兴冲冲往雪顶山赶,只余留林嬷嬷在后头笑话她的声音:「公主啊,今日早点归来用饭。」
「好~」
其实她们早就知道,她有多爱慕意天海。
少女的喜欢,总是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只是这日,终究失落而归。
她不愿放弃,一直等到日落,等到天空圆月挂上,只剩月光照明。
灰溜溜地回府,本以为徐娘娘会骂她,林嬷嬷和银铃则会在一旁劝,就跟以前一样。
可找遍房间门,最终却在桃树下看到躺在地面上的三人,就连小白,也不发一声地躺在地上。
黑夜遮住了血色,唯有夜风递来浓郁的血腥味。
那只微微萎了的桃花掉在地上。
回神的一瞬间门,云识却苦笑了一下,慢慢滑过去,唤她们:「你们别逗我玩了,快起来啊。」
「我知道错了......」她走近了,定定地看着依偎在一起的林嬷嬷和徐娘娘,胸前如同盛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花,夜风将桃花瓣扑簌簌地吹下来,落到桌面未动的冰冷饭菜上,银铃抱着小白,只像是在树下沉沉睡去了。
「冷吗?」她一笑,蛇尾停在湿黏的液体上,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下来,朝她们道:「早说嘛,小时候我就最爱和你们一起睡在树下乘凉了,只是今夜太凉,我去拿被子吧。」
她去将被子拿了回来,接着又慢慢地一个个抱起她们,将她们并排放到树下,只是夜风将她们的身体吹得冰凉,将小白的身体吹得僵硬,也将沙子吹进了云识的眼中。
不知不觉间门,她早已泪流满面,小声抽泣着,抱她们的时候,心脏如同一遍遍被针扎过,眼泪悉数掉落到冰冷的尸体上。
她将三人凌乱的发掖好,又给她们盖上被子,直至最后,也钻入被中,缩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
明明今早,林嬷嬷还在让她早点归来,徐娘娘还会在一旁笑着看她,银铃还会问她想吃些什么。
明明今早,小白还会围着她晃尾巴......
她捂住心脏,扯住身边人的衣袖,头几乎要埋进地里,眼泪成串地融进土中,浑身颤抖着,似乎歇斯底里地发出悲戚的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回来的......」
「对不起......」
「回来好不好,求你们了.....」
......
今夜的月很圆,直到腹中传来些许钝痛感才将云识唤醒,眼中的泪似乎已经干涸,鼻息间门的血腥味却经久不散。
她的眼中逐渐迸发出阴沉的恨色。
她起身,艰难地化出双腿,换上丧衣,推来板车,将她们运往雪顶山。
她将她们葬在雪顶山山顶,想让她们待在一片白净没有脏污的地方,想让她们站在高处亲眼看看罪魁祸首的下场。
晨光映衬得白雪泛出一片白光,少女屹立在山顶,浑身鲜血,满手血污,凌乱的碎发随风飞扬,满脸苍白地看着眼前的坟墓,眼里溢满了悲戚的泪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僵硬地挪动身子,往山下走去。
只是还未走到山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一群人便将她擒住,面前身着锦衣的巫皇似乎不忍地看向她,接着道:「小识啊,不是父皇不帮你,实在是秦子仇他如今无人可匹敌啊。」
「前日他又来提亲,我拒了他,这才闹成如今这番模样,若你昨日在府里,定也会被他抓去,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
语罢,他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便转身率先走去,边云淡风轻地说着:「明日便是大吉之日。」
云识满脸木然,毫不反抗。
......
这日巫族内大小街道皆张灯结彩,云识被接到巫皇的寝宫,换上一身红色嫁衣,头上的发饰繁重至极,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便犹如一具提线木偶,老婆子为她更衣时更是没好脸色地说着:「从没见过腰这么粗的新娘。」
大概谁也想不到她怀有身孕,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珠花,换上一双红布鞋,随即看着镜中苍白面色的自己,眸光一凝,便将头上的红色发饰纷纷丢下,只插上了手里精致的珠花。
「你……」
老婆子有气不敢撒,因为刚巧来到屋内的巫皇并未发话,也因为新娘子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戴上了红盖头。
一切都是那么得顺理成章,听到锣鼓喧天声,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涌出看热闹,公主的排面一点没少,十里红妆,百姓夹道「相迎」。
很快,她便被迎进了秦府,还未碰见秦止仇,大老远便感受到了浓浓妖气,但可能是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妖气又混杂了各种各样怪异的感觉。
云识满眼冷意,一手紧握匕首,当被手中牵红引着一步步走进礼堂时,听到周围响亮又混杂的喧闹声,心中恨意更甚,她在心中镇定地开始等待。
直到开始拜堂时,透过盖头缝隙看到身旁的男子红鞋红衣,心中瞬时催动了秦府外早已布好的蛊虫。
刹那间门,数不清的黑色小虫自秦府院墙爬进,速度极快,密密麻麻,亦看得人头皮发麻。
「快走,快走,这种蛊虫是有毒的!」
「何人在作怪!」
……
府中瞬时响起无数道惊叫声,现场顿时混乱不堪。
云识掀开红盖头,当确定身旁布满妖气又紧皱眉头的男子是秦止仇后,当即假意没站稳,扑了过去。
随着周围的一片喧闹声,匕首瞬间门插入男子的胸膛,顿时鲜血四溢。
可男子仅只吃惊了一瞬,随即便面露凶狠,厉声笑:「原来是你。」
「娶你是看得起你那制蛊能力,区区一个凡人,凭一把刀就想杀了我?」
云识双眼泛红地看着他,眼中凝结的光溢满了恨意,下一瞬,便用力将整把刀刺穿他的胸膛,手上溢满神力,就连整只手也穿入他的胸膛。
那一刻,她的脸上布满了嫌恶,从未想过自己会用女娲神力去伤人,还是这种恶贯满盈的人。
额角边因为神力透支而溢满了细汗,手中的神力也变得不再温和,而是刺入男子身体,将他满身的妖气悉数击散。
没有人敢上前来,因为伤人的少女浑身煞气,一双腿早已变成一条高世骇俗的蛇尾,密密麻麻的蛊虫在她周围自动却步。
她浑身溢出的神气汇聚到刺穿男子胸膛的手上,使得男子逐渐浑身颤栗,吐出大量鲜血。
一切,仿佛只在一瞬间门。
可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此时情形,不敢相信自己如此轻易就要被杀死,在周遭一片混乱的叫喊声中,家人的担忧声中,秦止仇强拼着最后的妖气拔出腰间门长剑朝她砍来,边怒喊着:「管你是妖是神,都得在这剑下殒命。」
「陪我去阴间门拜堂吧!」他诡异地笑着。
那剑亦泛着诡异的红光,想必是件不俗的法器。
好在云识拼着手中仅剩的神力甩开了那剑。
最终看着秦止仇唇色发紫,死不瞑目,她才吃力地甩开了他。
大仇已报,身体就像虚脱般,她含着嘲讽的笑看向秦府内荒唐的闹剧,人们四处惊叫着躲避蛊虫,屋檐上的红灯笼与红绸随风摇曳,却显出凄凉。
她眼中含泪,一身大红嫁衣,乌发凌乱,淡青色蛇尾支撑着她立在这闹剧中间门,是那么荒唐。
恍惚间门看到秦府大门忽地被砸开,却不是那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而是一位与她长相十分相似的妇女,身着锦衣华服,带着许多士兵闯入。
可刹那间门,一种尖利的东西猛地从身后刺穿了她的心脏,伴随着剧痛袭来,还有着一种痛彻心扉的奇异压制感。
红色剑尖露出她的胸膛。
她转身,便看到面容扭曲的巫皇,看她的眼里溢满了厌恶。
「你以为我猜不到这其中有你的手笔吗?」
但她却略显疯狂地笑了,眼里的泪落下来,只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恨恨道:「这命还给你罢。」
巫皇拔出剑,将她狠狠甩开,也让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身体里的神力飞快流逝,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恍惚间门,云识只能捂住自己的腹部,拼尽余下的力量将神力传给腹中娃娃。
她感觉到孩子在轻轻踢她,她痛得满脸眼泪,只轻声告诉她:「一一,你一定要等天海娘亲回来,她会救你的,会救你的……」
奈何每说一个字喉中总往外冒出腥热的液体。
意识浮浮沉沉间门,她又听到男人的痛苦嘶吼声。
「你这贱人,竟然给我下了蛊!」
她看不到巫皇此刻的狼狈样子,浑身铁青,瘫倒在地上,痛苦地叫喊着,身体里像有东西在蹿。
但她能想象到,因为那是她方才抓住他手时放出的蛊。
只是临近死亡,浑身疼得抽搐不止,耳边却又听到了女人的哭泣声,在眼前模模糊糊的场景中,那长得和她相似的妇女紧紧将她抱进怀里,又不断地唤着她:「小识。」
「我的小识。」
「是娘亲不好,现在才发现你被换过了……」
「怀你时我被他逼着一人来到巫族,否则就将那个可怜的孩子掐死,你姐姐自出生我逃走后就一次也没再见过她啊,我怎么忍心……」
「可就是这样,才让他在我生你时钻了空子,将你们换了过来,你姐姐太瘦了太小了,我根本就没发现你们被换了。」
「是娘的错,一直受他掣肘,没将你抢过来,娘让你受了一辈子的苦,如今你却还要死在他的手下……」
「小识……」
「我的小识……」
她仿佛迫切地想让她知道所有的真相,知道她此时丧女的痛苦。
可惜,云识已经听不进去了,心脏的疼痛感让她窒息,让她闭上双眼,直到痛苦地渐渐失去所有意识,可直至失去所有意识前,她却还在想着。
阿意怎么还不回来啊……
—
……
意天海这一迟,便迟了五百年。
升仙那日,她正急匆匆地赶去巫族,可临近雪顶山,却直接被笼罩于一阵白光之中,识海升华,眨眼间门便已到了仙界。
她不明白,为何情劫未了,她却依旧能羽化登仙,但隐约猜到了原因时,心中已然揪成一片。
她只能自请撤去仙籍,可却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成仙哪是你说成就成,说不成就不成的!就算自愿放弃仙籍,也只是入轮回,万万回不去。」
「初进仙界,你只是个小仙,不要妄想窥看过去,只得在这维护小世界秩序五百年,才能自由出入各个世界,但决不能干预世界秩序,否则去仙籍,削仙骨,打入地狱十八层,永世不得轮回。」
「既成仙,就斩断情缘,严守仙规。」
......
仙界的桃花永不凋零,可也永远比不上那年的花美。
她总妄想去寻找云识公主的结局,可偷偷找遍许多小世界的书籍,总在中途被抓到严惩。
直到后来,她只能自欺欺人地期盼着,她还活着。
坚持着,再去见她一面。
永远没人知道,在这五百年里,她是如何度过的,体会到了被那双含情双眸注视过的感觉后,她便再也不能忍受孤独。
可她隐隐有预感,她的这些感觉必定远远比不上少女的痛苦,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忏悔,数着人界的桃花谢了又开。
再回到那里时,她看到的只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五百年,历经战火纷飞,朝代更迭。
四周长满杂草的石碑上写着:琦玉國公主云識。
她眸光颤动,缓缓蹲下身,替她拔去杂草,伸出的手却不知为何微微颤抖着。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感觉,像整颗心都被死死闷住,闷痛感传至全身,如同喘不过气来。
将一株株草拔除,五指攥紧杂草,一串串的眼泪便滴落在泥土中。
那个总爱在她身边笑的少女已经不在了。
她坚持五百年只为亲眼看到她隐隐的猜想,成仙,又有何用呢?
不如早早去投胎,说不定来世还能再遇见她……
「是我有愧于你,我该早些回来的......」
她轻轻抚上石碑上她的名字,仿佛看到少女在朝着她笑,于是便也微微扬起唇来,双眼却酸涩难安。
她无法再回想当初与她在一起时的日子,可无论如何去忍耐,那些片段却还是历历在目。
直到坟墓中忽然发出一道微弱的光。
那是,女娲神力。
她匆忙站起身,用法力探进去,取出那东西,可乍一取出,包裹在外的微弱女娲神力便瞬间门散去,她只能动用自己的神力滋润,这才看清这是一只……海妖?
当初她帮过的那种海妖,长嘴马头,小小一只,却又只剩了一魂。
不,她能够感觉出来,这是云识曾经承诺过要造的蛊,是她们的孩子,叫一一。
可是五百年过去了,其余的二魂七魄既已去投了胎,那这一魂却又为何非要留在这呢?
待得太久,已成了三界之外的魂,此时若不用神力滋润,便会顷刻间门烟消云散。
想要让她与其余二魂七魄聚合成一体,除非,让那个怀她的少女复生,让所有的一切再次来过……
意天海将她收进袖中,深深地看着杂草丛生的坟头,可忽然,却看到一只藏在草丛中的红色布鞋,她疑惑地走过去,又看到了另一只。
掀开杂草,坟头的另一边,一位身穿新娘装的少女正惬意地翘着腿躺在坟的斜坡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许是感觉到有人,她缓缓抬起头,当看到真的有人看着她时,便猛地起身后退,满脸惊诧。
「鬼差?又是来抓我的?」
少女眸光颤动,一双狐狸眼泛着狡黠的光,看起来似乎是在想逃跑的方法,一头乌发也格外凌乱,嘴里的狗尾巴草都不香了。
一直在人间门游荡的鬼没了肉身不消多时就会遗忘在人间门的一切,成为真正的孤魂野鬼,更何况是五百年。
再看到她的那一刻,意天海整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欢,仿佛压抑着自己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唯剩了心中的动容,与酸涩的眼眶。
她摇摇头,微微勾起一抹苦笑:「不是。」
「那就好。」少女似乎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却又打量起她来,看到她满头白发一半被一根木簪别起,额角碎发微微随风飘动,一张脸蛋却显年轻貌美。
虽面部轮廓清冷,一双凤眼眼尾却又泛红,只薄唇紧抿,身上白衣衬得仙气飘飘,眉心更是有着一道红色神迹。
云识觉得她应该来头很大,很不好惹,可她摸摸下巴,还是选择出口调戏她,所以微微笑道:「你认识我?眼睛都哭红了呢,我是你小情人?」
「是。」
可出乎意料的,女人却这样答道。
她惊了一瞬,怪自己一时口快,觉得这女人定是瞧上她了,恐怕还会缠上她,不然若真认识她,她在这待了五百年怎么没瞧见她呢。
她当即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撒腿就想跑,可衣袖却被牢牢扯住了,那女人还极为正经地反问她:「你急着去投胎吗?」
「我感觉我死得一点都不甘心呐,所以才不去投胎。」云识迅速扯出自己的袖子,又故意朝她露出了一抹凶狠的表情,告诫她:「离我远点,我可是个恶鬼。」
她那副故作凶狠的模样映入意天海眼中,却让她忍不住微微扬起唇来,不再靠近她一步,却再问:「你准备何时去轮回?」
她就知道,这女人搞不好是鬼差装的。
「他们抓不到我,我就一直不轮回,谁也别想拉我轮回。」云识斩钉截铁,开始戒备地看着她。
意天海却心情更好了,偷偷缓了口气镇定自己的心,接着深深地看向她,提出了那个忽然冒起的念头。
「那你能等我吗?我一定能找到方法让你重生,一定能……」不再辜负你……
她眼中再次浮起光来,可说完这句话,心却越来越坚定。
是,她一定能找到方法还她一切,不管要耗多少年,只要她在等她。
……
云识只觉这人真怪,可再回神时,脚腕上忽然多了一串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噫?」
她皱眉,疑惑,想去取下来,面前的女人却瞟了一眼她发间门的珠花,接着道:「取不下来的,以后我若是来看你,它便会响。」
她抬头看到那女人清澈的眸光,微微泛着柔和,忍不住气极,骂她:「你流氓吧!」
有这鬼东西在,她以后还怎么跑路。
她又看了这莫名其妙的白发女人一眼,跑过去穿好自己的鞋,折了一只狗尾巴草放到嘴里,最后壮着胆子朝她放狠话:「以后最好别让我听到这东西响!」
她一溜烟地跑了。
余留意天海站在原地,唇角微微勾起,可不过一瞬,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模样,注入神力在袖中的小家伙身上,边自言自语般朝她说着:
「一一,你娘亲,怎么失忆了却反而不待见我了?」
「她就该这般纯真,若她能一直这般开心舒适的话,我就是不见她,自己偷偷看一看她都够了。」
……
她等了两千多年,那清脆铃声便也时不时响了两千多年……
孤独时,流泪时,兴高采烈地模仿各种各样的人时……
后来,她甚至觉得听到那铃声反而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宽慰,像是有人在陪着自己。
那小尼姑真狠心,真舍得不见她。
云识仿佛从梦境中惊醒,眼角边泪痕还未干涸,在这片黑暗之中,她呆呆地坐了许久,用来平复心情,平复那些让她无法静下来的记忆。
可忽然,脚上银铃猝然响起,引得她心中一跳,抬眼望去,在这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门缓缓被打开,透出光来。
她无法掩饰内心的期待与激动,连忙跑过去,可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一位穿着旗袍的女人,还有……
她肩上的小海马。
望着那小海马,云识粲然一笑,所有不好的心情瞬间门消失,只笑着唤她:「一一。」
「嗯。」
她的一一不知为何变得如此高冷,只应了一声,便接着道:「我先前一直以为我就叫褚一,直到刚刚天海娘亲告诉我,我该叫云意。」
「那她人呢?」云识故作镇定地问着。
但小海马却瞬间门结结巴巴了起来:「她,嗯……工作去了。」
「行吧。」
云识闻言,环起了双臂,又转身,有些置气地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下个世界。」
她倒要看看,她们俩谁先会忍不住。
【好的宿主,接下来的世界会比较特殊哦。】
【叮!即将传送:《花滑冠军爱上我》】
……
女人消失在了原地,余留云意与阴间门使者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世界你可以选择降生或者不降生,反正你过去也只是走一遭,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意义。」
「哼。」云意不服。
女人却含笑捏了捏她的长嘴,还意味深长地道:「若你顺利与剩下的二魂七魄汇合,后果会很惨哦。」
「啊?」
「你的转世们因为少了一魂,都很渣,或残缺,你要去弥补。」
「不会吧!」云意哀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