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早餐

心如早餐

本平淡无奇的日子,终会因他人而绚烂

(一)

“爸,东西收拾好了,那我走了!”王心如对着王建胜挥了挥手,便拿起行李箱往店外走。

“等一下,等一下,爸给你留的早饭,拿着车上吃。”王建胜放下手上的蒸笼,从放满热毛巾的铁箱里拿出一个袋子,袋子中装了一个猪肉包,两个烧麦和一杯没加糖的豆浆,向王心如小跑过去。

“谢了爸,我都差点忘了,对了,豆浆放糖了吗?”

“没,你呀老是吃糖对身体不好。”

“行吧,那我走了,拜拜爸!”

“走吧。”王建胜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但又谁不想在亲人离别时多看上对方一眼,只是怕那早已泛红的眼睛被其看到罢了,王建胜强压内心伤感的情绪,回头看着女儿走向远方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正如其名,这家早餐店名为“心如早餐”,在街道上开了近20年,送女儿远去的父亲,便是这家店的主人。王建胜从小在镇里长大,父母也是开早餐店的,这也使得他练就了一手好手艺,那时的他,还是瘦瘦高高的,如今不知为何,身体有许发福,背也有点坨了。王建胜本有一位妻子,中等身材,大眼睛,挺鼻梁,长睫毛,显得格外有气质,但悲剧的是,在女儿刚到来的没几个月,就因为去湘西完成摄影工作时失足坠落,抢救失败而亡。

妻子名陈娟,两人在高中时就认识,在高二时感情愈发浓烈,形影不离。他俩的爱好都随父母,陈娟从小跟着父亲到处做拍摄工作,爱好也自然而然的随了父亲,而王建胜学习不好,也没什么远大抱负,只是准备跟父母一样开家早餐店养活自己。

到了高三,临近高考之季,王建胜问陈娟想去哪所学校,自己一定跟随,陈娟笑了笑说:“南京美院。”“行,那我也去南京。”王建胜笑着说,陈娟却收起笑容,正经的跟她说:“你也要努努力,读个好一点的学校才是王道。”话虽这么讲,但陈娟看着王健胜听后毫不在意的皮样子,心里也希望王建胜能一直陪着自己。

故事并没有出现反转,正如那两人所愿,陈娟去了美院,王建胜也在南京的老街旁开了家早餐店。店刚盘下来时,两人就在街道的公寓里租了一套50平方的小房子,虽不大,但很温馨。在一日夕阳时,两人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似燃烧般的天边,想着那世界似乎正围着他们而转。“咱俩以后要是有孩子了,一定明她为心如,愿她所有的梦想都能成真!”王建胜微扬起嘴角,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内心坚定的想:一定会的,一定……

王建胜将店名名为心如早餐,这便代表着他和陈娟那美好的期望。陈娟的大学四年也过得安安稳稳,幸幸福福。毕业后也被学校推荐去了报社,仿佛一切都按着那幸福的铁路向前驶去。

结婚后,那最初的厄运也降临了这户人家。检查结果出来的异常准时,起初王建胜还不相信,坚信一定是误诊,但当医生将那“不孕症”脱出口后,王建胜的心也随之跌入谷底。但陈娟打小就心态乐观,搂着他肩膀说:“没事,大不了咱们去领养一个,谁的孩子不是孩子嘛!”王建胜心里虽悲伤至极,但看老婆大人都没说什么,也就好受了一些。

这两人心态回的也快,眼看生不了了,那还不如快去领养一个,毕竟这也是早晚的事。到了那边,陈娟一眼就看中了那躺在最里面的小娃娃,

雪白滑嫩的肌肤,水灵水灵的大眼睛,别提跟陈娟小时候有多像了。王建胜也喜欢两人,也没犹豫多久,一拍手便去和工作人员办手续了。

大概是那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边的亲朋好友也都没说什么闲话,纷纷送来了祝福。两人望着那小心如,心里的那个大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二)

命运便是如此,人走在未知的道路上,永不知下一步是坑还是坡。

那天和往常一般,王建胜四点便去店里准备食材了,而陈娟则是在家带心如。若说有何不一样,只能是那陈娟出差的车在晚上罢了。在日常陈娟经常出差,但一般是去远的地方,而车也自然而然地定在了早晨,但自从有了心如的到来,陈娟便推去了大部分早上出差的时段,选择了晚上与王建胜换班。,当陈娟大部分出门时间集中在晚上时,原本每日都放在那铁皮箱中的猪肉包,两个烧卖和一杯不加糖的豆浆,便腾出了大部分空间。

夜幕降临,陈娟背着一个大包来到店门,肩上也拖着刚刚熟睡的心如,王建胜也刚好将店铺大门锁好,见陈娟走来,立马小步颠簸颠簸的迎接上去,“今天可乖了,都没怎么哭闹。”

“是吗!你在家又要工作,又带孩子的,可真辛苦你的了。”

“辛苦还不是为你带,天天就会在那拍彩虹屁。”陈娟眠嘴一笑,向王建胜皮了一句。

“对对对。”王建胜抱着心如也笑着回应道。

“好啦,不说了,走了,后天就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王建胜望着陈娟的背影挥了挥手。

没了陈娟,王建胜只能一大早推着心如在店里捣鼓食材,一大早生意多,顾客源源不断,甚至有时心如醒了,在那哭闹,他也只能先打发好顾客,再去哄心如,虽手忙脚乱,但心想着等闲下来给陈娟打一个电话犒劳一下,心里便轻松多了。

但殊不知等来的终是什么电话……

“喂,娟儿,明天的车订好了吗?”

“你好,你是陈娟的丈夫吧?”

“啊,对,你是?”

……

王建胜一下摊靠在了一旁的蒸炉上,手颤抖的握着手机,一时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纵管手机对面一直在呼叫他,他也只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突然,他好似被一盆冷水泼了一身,一下子弹起,挂断电话,冲向心如的婴儿车,抓起把手,就冲出门外,边跑边自言自语着:“咱们回家等妈妈!回家等!”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公安部门的到来,他不听公安部门言语,只是一直重复着那句:“咱们回家等妈妈。”僵持了好些局面,王建胜才清醒一点,心想:去就去,一定不是她!

直至他看到了她的遗体,长睫毛,挺鼻梁,以及那嘴角下的一颗痣时,他的所有疯癫都转为了那悲痛,瘫坐在地上痛苦不止,那时他也不知自己的眼泪何时涌出,只记得那脑袋如炸裂般的空白。

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使王建胜的心每天都如滴着血一般。后事办好后,王建胜也知,地球还得照转,日子也得继续过,他便装着成熟乐观的样子,继续笑着面对心如,笑着面对顾客。陈娟的离去,对于王建胜来说也成了一个捆着纱布的刀疤,外人看似没什么问题,但伤口的痛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王建胜常在夜晚告诉自己,她在他漫长平淡的20年中,甚至放眼未来的几十年,只是一个在自己漫长岁月中的过客,即使再过闪亮,也不足眼前事物的珍贵了。但是这不过是一个麻痹药罢了,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忘记那个女人的。

(三)

“心如早餐”在几年的沉淀中,也算是在老街道中立住了阵角。王建胜那待客如亲人般的热情,也获得了邻里街坊的一众好评,即使在陈娟去世之后,他还是保持着面对顾客,永远都是笑脸态度,因为他始终认为,让顾客舒心的从自己手中买去早点,能让顾客拥有一天的好心情。但能让这店红火的原因也不仅是有个好态度,不断更新的菜品也成了“心如早餐”的一大特点,虽说王建胜当年上学时,不怎么好学,但学起手艺来,却十分来劲。父母那边的手艺学完之后,也没闲下来,在早高峰忙完后,总是要靠在那小木椅子上,翻开向隔壁报亭李大姐那里借来的美食杂志,翻看个几页,研究点新菜。

若说忙,忙的也不过就是那上午,下午店门虽开着,但在那稀疏的行人中也留不下几位客人。店内层一个长方形,四周围着一圈桌台,那小长桌会在上午摆出去放上蒸笼,方便顾客挑选早点,店内东西虽多,虽杂,但摆放也少不了那门道。话说那门道,其实也不然,只不过是店主人自己最顺手的位置罢了,店内最里口,相比他处,显得有些许凌乱,王建胜将那里作为他研究新菜或学习新菜的地方,虽不大,但店内的招牌肠粉、胡辣汤等外地美食却出自其处。左手边桌台下,便是那留菜的大铁箱子,那铁箱子中,不仅仅是给陈娟,王心如外出或上学时的早点,也有那老顾客有特须知请的一份早点。那铁箱子中的常驻客,便是那李师傅的三个肉包和一杯南瓜粥。李师傅是街道的老街坊了,人胖胖的,留了些络腮胡,但整个人精神气爽,待人温和,他是开出租车的,上班时间阴晴不定,有时出早车,有时出晚车,所以,怕买不上早餐,或回来时没饭吃,别让王建胜帮他留一份,王建胜起初也问他:“李哥,你为啥上班时间不一样呐?”李师傅也没多说什么,就回了句:“白天精神就白天开,白天想补觉就晚上开呗。”便埋头吃饭了。

认识陈捐前,王建胜的日子虽不能说浑浑噩噩,但也只是平淡无味且无趣,如今也近是如此,但好在的是,她留下了一个心如。陈娟的离去,让他开始珍惜每一个人,每天虽忙,但还是会请一旁店铺的老板帮忙看一下铺子,好让自己可以亲自接送心如。

成长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矛盾,失败,受挫,但人生不免受尽考验,跨过去便是唯一的路。王建胜并无向心如隐藏这一切,他知道,藏不住的。心如得知后,并未有多大改变,她也知道,若是没有他,甚至连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人都没有。心如常常望着母亲的照片和作品,心中也早已定下了自己的摄影梦,王建胜虽然支持,但陈娟的伤口也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发痛,“那又能怎样?”他审问自己,他能做到的,也只是让身边最重要的花火开的灿烂罢了。

心如的天赋就远不及陈娟,培训课上的理论知识点和实操技术,她都掌握不好,只能回家时向王建胜诉苦,王建胜听了后,看了眼陈娟的那些照片,笑了一下,对心如说:“照片背后的价值,并不仅仅是那完美的构图和色彩,最重要的还是那发现美与那浸透人间烟火的心。”

“那我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你妈妈在生前总是和我唠叨的,这条路还得是你自己悟出的理,才是真理。”

心如沉思,王建胜也沉默了,对陈娟的照片想:你那浸透人间烟火的心,终会给你带来些什么?

(四)

王建胜苦想那人间烟火终是什么,却不是自己正是那火药。夏日之炎,并未影响到这家小店,王建胜不怕热,只要那太阳晒不进来,他便能呆上那三四个时辰。

“王哥,来两馒头,再帮俺兜点咸菜。”

“赵师傅来了!怎么,今天不帮工友带点饭?”王建胜马上从小木椅以上蹦下来,向蒸笼走去。

“不了,俺回老家了,村里现在建设好起来了,挣得钱不比城市少!”赵师傅心里美了一下。

“还回来吗?”

“俺也不知道,俺这也是想,回来跟你道个别。”

“村里好,挣大钱。”

赵师傅心里又美笑了一下,拿上馒头,挥了挥手,便赶去坐车了。

王建胜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毕竟店里少了位常客,也不免会有点失落。这赵师傅,是隔壁工地的一位工人,皮肤呦黑粗糙,脸上总挂着笑容,虽一身腱子肉,但说话的语气,总是那么谦卑,刚开始王建胜打量他面孔,看样子小有40岁,但通过闲聊中得知,他还是无妻无儿。第一次见面,他就对着王建胜,胜哥胜哥的叫着,王建胜自己也才刚入40,这么叫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后来,赵师傅也一直没改口,王建胜便也没在说什么。赵师傅总是帮工友带早点,王建胜有时也闲着无聊,便跟他聊。

“你这为啥老是帮工友带饭呢?”

“他们住的地方没早餐店,俺离得近。”

“他们给你找钱吗?”

“给,那咋不给,十块八块也是顿饭呐!”

王建胜笑了笑,便也没再说什么。

今日赵师傅回老家了,女儿心如也马上要去大学报到了,王建胜一盘算,心里难免会有些孤寂,这店也开了这么多年,新老顾客的变增王建胜也早已习惯,但女儿的出走,却让他好是空落。女儿走的那下午,王建胜在店内望着眼前的一切,陈娟的闪影,心如的烂漫,街道的亲切,与那形色的人们让王建胜沉醉于其中,仿佛自己无大事,无成就,无宏伟报负的一生,却因过客而灿烂。

人生且未过半,心如早餐是否会关闭?王心如是否成为摄影师?都皆为不知,但无论如何,放眼过往,人生皆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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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小的烟火也一样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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