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你拿我当什么？
九月初。
这几日阴雨连绵，气温下降了不少，酒馆的生意都因此变得冷清了。
沈千树站在酒馆门口，蹭了蹭鞋底，又抖了抖手中的雨伞。
今天外面的车很多，导致酒馆附近都没了停车位，沈千树只好把车停的远一点，然后打着雨伞走过来。
她进屋后，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在，唯独那个每天早早就到了的纪南星没在。
“南星还没来吗？”沈千树将雨伞立在门口，然后开口问道。
“还没来，估计今天雨大，路上耽搁了吧。”杜淮左接过问题。
沈千树点了点头，接着她就感到后背猛然迎来一股推力，她往前踉跄了两步，然后回头看清力量的来源。
只见纪南星正捂着脑门，噘着小嘴。
“老板，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她语气中带着不满。
沈千树被她的惨样逗笑：“那你这么着急干嘛？”
“我快要迟到了，当然着急。”纪南星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
沈千树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五点半，离迟到还早着呢。
她侧身靠在门框上：“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呀。”
纪南星把她的雨伞和沈千树的雨伞立在一起。
“路上接了个电话，就耽误了时间。”
沈千树“哦”了声。
纪南星放好东西后，就越过沈千树走去小表演台。
刚刚在聊天，沈千树这才注意到纪南星的头发都被雨淋湿了，虽然没有湿透，但发梢都粘在了一起。
她快步走去吧台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追上纪南星的步伐，然后将毛巾盖在她头上。
她一边轻轻帮着纪南星擦着发丝，一边开口埋怨道：“打着伞，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淋湿的。”
纪南星朝着沈千树嘿嘿一笑：“我跑的急，就不小心淋到了一点。”
沈千树看着她那个傻样，心就立马软了下来：“下次不用这么着急，下这么大的雨，迟到一点也没关系。”
在身后一直看着两人的李哲彦，双手抱胸，啧啧两声，然后对身边的张旻说：“这就是区别对待，老板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温柔过？我要是迟到了，她不把我工资全扣光才怪！”
张旻表示反对：“不会呀，我之前迟到了几次，老板什么都没说。”
“再说了，南星年纪小嘛，咱们都要多照顾一下她。”
李哲彦斜睨了一眼张旻：“我年纪还小呢，怎么没见你们谁多照顾我一下。”
“不是，旻哥你到底是不是跟我一伙的。”
张旻一边迈着小步和李哲彦保持距离，一边一字一句说道：“我可从没说过和你一伙。”
说完，他立即跑远。
“张旻！你个叛徒！”李哲彦气急败坏的吼道。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大家都穿上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只有沈千树还穿着一身半袖t恤，和休闲五分短裤。
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刚刚好，不冷不热。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就连纪南星的歌声都盖不住它的哗哗声。
不过砸在窗檐的雨滴很有节奏，像是她的天然节拍器。
酒馆门前的地面是不平的，有一个向里的小斜坡，一下雨门前就会积水，沈千树对此很是苦恼。
她拿着扫把往外扫着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等雨停了，一定要把这里重新铺一下。”
可是等雨停了，她就把这件事又抛之脑后了。
杜淮左忍不住开口吐槽：“好熟悉的话啊，好像上次下雨你也是这样说的。”
沈千树头上挂起两条黑线：“这次我肯定要把它铺平！”
“
因为下雨，酒馆里的人不多，所以不需要沈千树他们也忙的过来。
沈千树也因此犯懒，她坐在吧台前充当顾客，无聊的用长柄吧勺搅拌着酒杯里的冰块。
这时酒馆门口进来一对男女，一瞬间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男人身穿着笔直的西装，上面没有一丝丝褶皱，看起来很有气场。
不过吸引大多数人目光的，是他身旁的女人。
她一头浅咖色的大波浪散在腰间，长相柔美，嘴角习惯性的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身包臀连衣裙上，穿着一件焦糖色的镂空针织开衫，好身材若隐若现的藏在里面。
这样气质不凡的两人，出现在这样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显得格外扎眼。
女人挽着男人的臂弯，尽管周围其他男性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在女人身上游走，男人也看不出一丝不悦。
沈千树侧身背对着酒馆门口，并未注意到来人。
“我们坐那里吧。”女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空位。
这道声音伴随着雨声钻进沈千树的耳朵里，她猛的转头看去，随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瞳孔逐渐放大，她看着门口的女人，脑袋嗡嗡作响。
在转过头的前一秒，她还想着估计又是错觉，可这次竟然是真的。
真的是她。
杜淮左立马就察觉到了沈千树的异样，关心询问着：“千树，你怎么了？”
沈千树哪里还能听见周围的任何声音，她像一具提线木偶般，踉跄着快步走到女人桌前。
女人发现身旁多出来的一道身影，她抬头看去，同样愣在了原地。
“江离？……”沈千树眼眶猩红，声音颤抖着艰难吐出两个字。
女人听见这一声呼唤，心头猛然一颤。
不过她立即理好情绪，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沈千树？”
一瞬间，这声呼唤与沈千树梦里的声音一一融合。
江离发出的声音是不太确定的疑问，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这是肯定句。
相爱三年的恋人，怎么会认不出，哪怕只是背影，只要一眼就一定能认的出来。
“阿离，这位是？”江离对面的男人一脸疑惑的看了看两人。
江离站起身挽住沈千树的胳膊，笑盈盈的和男人说道：“老公，她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真是好巧啊。”
“千树，这是我老公，叫许冠。”
老公……
沈千树忍住即将要绷不住的表情，攥紧的拳头止不住的颤抖。
她一秒也装不下去了。
她强忍着心中的情绪，克制着发抖的声音：“是好巧啊，江离我们聊聊？”
江离看着脸色极其不好的沈千树，连忙把她拉走：“老公，我们好久没见了，去那边叙叙旧哈。”
她的声音也略带慌张，因为她太了解沈千树了，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纪南星坐在台上，看着挽着手走出酒馆的沈千树和江离，不禁蹙起眉毛。
沈千树站在屋檐下面色铁青。
江离微微低着头，搓着手指，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沈千树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双眼看着江离：“江离，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江离眼神看向别处，许久她才挤出一句话来：“千树，对不起。”
雨越下越大，大风刮的呜呜作响，路灯下的枝条被风吹的胡乱摇晃，好像每一下都抽在沈千树的心上。
她想听的不是对不起。
她想知道，这些年江离去哪了，为什么无声无息的离开她。
明明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的，为什么就突然消失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积压在沈千树心里五年的话，终究是一句也没说出口。
因为这些话放到现在，说与不说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屋里那个男人，你和他结婚了？”沈千树浑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江离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沈千树尽力压低声音不让自己吼出来：“江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江离鼻子嗅到一丝酒气，她抬眸望向沈千树：“你喝酒了？”
在江离的印象里，沈千树沾不得酒，而且还是一杯倒。
沈千树抓住江离的肩膀，她双眼布满血丝，强忍的泪水也滑落脸颊。
“我等了你五年，你现在突然出现，告诉我，你嫁给了一个男人。”
“你拿我当什么，嗯？”
江离看着哭红双眼的沈千树，心底隐隐作痛，她伸手抚上沈千树的脸颊，擦去她脸上的泪珠。
柔声道：“千树，我们回不去了，放下吧。”
沈千树无力的垂下双手，冷哼了一声，放下吧……这确实是江离会说的话，她真是一点都没变。
为了不让屋内的许冠起疑，说完，江离与她擦身而过，回到了酒馆内。
只留下沈千树一个人，麻木的站在外面。
这两年，她觉得自己快要放下了，即使没有江离，她也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她错了，她从没想过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情形。
沈千树痛恨自己的不堪一击，真正看见江离不属于自己后，居然会这么绝望。
这天晚上，沈千树不知道灌下去多少瓶酒，到了下班的时间，杜淮左他们都不放心离开。
这样的沈千树太吓人了，他们生怕她喝出事来。
可沈千树却异常清醒，见几人都不愿走，她拿起钥匙走出酒馆。
“下班，下班，都不回去睡觉，明天谁迟到，我就扣谁工资。”
看沈千树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几人也松了口气。
杜淮左还是有些担忧，他跟上沈千树：“千树，你真的没事吧。”
沈千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无奈道：“淮左，你哪都好，就是太啰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有什么事。”
“好啦，都快回去休息吧。”
众人散去，沈千树跌跌撞撞的回到家。
进门的一瞬间，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地板上。
她将手臂压在眼睛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沈千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好像一直撑在她心里的那根支柱断了。
酒劲慢慢上来，她哭的愈发的厉害，像一个走丢了的小孩子一样。
沈千树摸索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只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
“喂？”
“俞青阳……”沈千树抽泣的声音显然把电话那头的男人吓了一跳。
“千树，你怎么了？”
“俞青阳，我该怎么办……”沈千树哭的厉害，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事，把俞青阳着急坏了。
“千树，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江江……我找到江江了，她，她不要我了。”
俞青阳听她含糊不清的语调，猜到她估计又喝多了。
不过细细想来，沈千树已经好久没有喝多后，对他语无伦次的吐苦水了。
俞青阳叹了口气：“好啦，我知道了，你的江江在五年前就不要你了，你清醒一点。”
“她嫁人了。”
听见这句话，俞青阳愣了愣：“你真的见到江离了？”
沈千树：“嗯……”
沈千树稀里糊涂的对着电话嘟囔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
俞青阳也在这胡言乱语中，大致了解了发生了什么。
沈千树就这样举着电话说到了天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下午醒来，她感到浑身酸痛，头痛欲裂，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到床上来的。
她看了眼手机，上面好几个小时的通话记录，令她陷入了沉思。
沈千树咬着手指，又拨打了过去。
没一会电话被接通，俞青阳声音中夹杂着睡意与不满：“沈千树，你有完没完啊，我九点还有台手术，咱俩有时差啊，我需要休息！”
沈千树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道：“俞青阳，我都和你说什么了？”
俞青阳：“你这是酒醒了？”
沈千树“嗯”了声。
俞青阳瞬间起了兴趣，慢悠悠的说道：“说什么了？那说的可多了，那可太精彩了。”
“不过内容过多，我就不向你一一叙述了，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吧～”
说完，他立即挂断了电话。
沈千树捏紧手机，似要将它捏爆。
她要是能想起来说了什么，还会打这个电话？
这个俞青阳，绝对是故意的！
沈千树起身，准备收拾收拾去酒馆，可是脑袋刚离开枕头的瞬间，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她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看样子今天是去不成了，只好被迫休息一天了，她拿起手机点开杜淮左的聊天框。
沈千树：「请假，我今天休息一天，你们加油。」
发完，沈千树刚按灭手机，杜淮左就回了消息。
杜淮左：「是不是昨天喝太多，身体不舒服了？」
杜淮左：「离酒馆营业还早，我去给你送点吃的吧。」
沈千树：「不用，我好得很，就是有点累了，偷个懒。」
杜淮左：「好吧，那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杜淮左：「记得吃饭。」
沈千树：「ok。」
放下手机，沈千树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眼皮发沉。
她不想再去想那么多了，她真的感到有些累了。
放空心思，没一会又沉沉的睡去。
梦里，沈千树这次终于看清了女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