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下山
二十二年前:
东煌国国君秦华昭另立嫡次子秦云韶为太子,废黜原太子秦云华。引起了朝中一片诽议,皆云:“云华不可立乎?”令云华大怒,遂于次日凌晨起兵政变,军队立即包围了东阳殿。
“挡住大门!绝对不能让那群家伙进来!”
巨木被横在大门之前,被围困在大殿内的守军试图以这螳臂一般的力量来阻挡叛军破门。
“将士们!让我们再加把劲!把这个奸臣当道,腐败倾颓的王朝送入地狱中吧!我相信云华大人会让这个国家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巨木一点一点脱落,守军们蜂拥而上以血肉之躯挡住叛军一次一次地撞击,虽有守护王室的心,却心有余而力不足。随着最后一次撞击,仅剩的守军被撞飞,叛军如洪潮一般涌入大殿。
霎时,一支箭矢飞来,冲在最前头的士兵连同他身后的士官都被射穿。见到这一情形,叛军们吓得连连后退,暂且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帝君谕令,凡有进犯东阳大殿者,诛杀之。”
一位身着白色长袍,面戴猩红面具的男子持弓站在龙椅边,搭着箭与叛军对峙。而他的身后,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政权。
“好狗不挡道,这皇权本就是云华陛下的,帝君算什么狗东西!云韶又算什么东西!”
一名士兵说着,向前踏了几步,而当他的脚踏过大门踏入东阳殿之时,男子迅速放箭,贯穿他的膝盖,使其跪倒在龙椅面前。
“呃啊!”
士兵愣了一下,随着痛感涌上心头,他哭喊着地捂着中箭的腿打滚。身后的士兵都想去将他拖回来。不过他们都明白,面前的这个莽夫就是男子言语与行动相符合的最好证明,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中箭者。
“我说了,敢踏进东阳殿的叛军,只有死路一条。”
那位男子再次搭箭上弦,而大门外的士兵们见状便一股脑冲了进来包围了……
“师父,这个故事我都听了多少遍了。”
一位身着洁白锦缎绸衣,头发银白而又柔顺,眼瞳橘黄的年轻男子躺在庭院里桃花树的树枝上。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脸上干净的连一点胡髭都没。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他不断摆弄着手中的剑穗,从脸上表现出的表情充分地说明了他对于这个故事的不屑,这位便是七云。
二十二年前的一个雨夜在北湖山道上被刘月庆捡到,见其实在可怜,荒郊野岭的又怕飞禽走兽将这孩子叼了去,于心不忍,便收留了下来。并取名七云,五六岁时察觉他的精魄异于常人,便收为弟子,以延续仙家烟火。
“你懂什么,这个故事是绝对真实的。”
另一位坐在树下,身着靛青常服,腰挂翡翠白玉,面容略显苍老,胡子长又白的男子抬头望着七云。不难看出他就是当年收留七云的仙人——刘月庆。
“要我说,你也用不着因为我也二十三岁就骗我说我是那个失踪的皇子。我是笨了点,但又不是北村陈叔家的三岁小孩。”
“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观星占卦,你离开北山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
一只苍鹰掠空而过,在桃花树上盘旋了一会后缓缓落在了七云的手臂上。
“你怎么来了?”
苍鹰歪头看着七云,而它叼着的东西却引起了七云的注意。原来这鹰是他曾经从田间的防鸟网上救来的,也许是因为万物皆有灵吧,后来多次主动为七云送来镇子上的情报。
说来它送递情报的办法也土,假如镇子上出了大事,它便会叼一块红色的东西过来;假如镇子上出了什么好玩的事,它便会叼一块白色的东西过来。
不过这一次,它叼来的不是红的,也不是白的,乃是一块有半厘米厚的铁片。七云仔细端详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把铁片向下一扔,自己也翻了个身从树上落下。
“师父,我下来了——”
他在半空中迅速调整重心,顺手把长发扎成马尾,落地之后又伸出手,铁片不偏不倚正好掉在他的手心,只是好像七云没有想到会是尖角先碰到他的手。
“疼啊——!”
他一边忍住眼泪一边把铁片递给师父,毕竟是自己要耍帅,多疼也得忍着,绝对不能哭出来!不然可就糗大了。
“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刘月庆接过铁片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隐约可见铁片上的划痕和裂痕。依照经验来看,这很可能是军士身着的铠甲的断片。
“这可能是铠甲的断片,但是为什么它要叼来这个东西?”
瞬间,刘月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叫七云爬上桃花树眺望山下的村子。自己则进屋急忙地收拾东西,他很明白这块地是待不下了。
“师父!你看那!”
七云站在树上,远远地望见黑压压的一支军队向着山下北村的方向进军。虽然队伍不是很长,但看样子也有一两百人。
“没时间看了,快下来!”
他从树上跳下,跟随在月庆身边,苍鹰也察觉到了危险早已无踪可寻。
“怎么回事?”
月庆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加快脚步走着,七云见状也追了上去。两人快步走在下山的小路上,很快就到了岔路口。月庆示意让七云停下来到西边的小路上去看看有没有北村的村民,自己则趴伏到地上听着大地震颤的声音。
“没有看见村民,我们现在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七云不解地看着月庆,这么多年来,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就连平时教导自己要冷静的师父都显得有一丝慌张,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七云,好好听我说啊。”
他从地上起来,把包袱递给了七云。七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接过了包袱,随后站在一边静候师父的教诲。
“第一,你现在下山,要注意那支军队。”
七云楞楞地点点头,不过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因为以前就被教导过要等到别人把话说完才能接。
“第二,武功是用来防身的,兵器是用来伸张正义的,切不可对普通人大打出手。”
说完,他从腰间取下宝剑。只见那宝剑鞘上刻有游龙两只,正反面各一只,龙爪之下又刻祥云,宝剑长四尺三寸。正当七云接过宝剑想要拔剑仔细端详之时被月庆制止了。
“游龙出渊,必见血光。七云,你下山之时已到,这个锦囊我也交付与你。若你心生迷茫,陷入不可自拔的困境,就打开看看吧。”
“七云谢过师父。”
谢完之后七云便下山了,不过走到一半这个傻缺七云才想起一件事来。
“不对啊!我为啥要下山!”
北湖山半山腰的桃花盛放着,一阵风吹过将七云的疑惑吹散在了风中,吹进了跃动的桃花潮中。
“不行我得回去问师父。”
一鼓作气一路小跑回到分别的岔路口,却发现岔路不见了,只剩下了下山的路。看来这山是不下不行了,七云连连叹气,心里想着:“我怎么会这么衰,居然忘记问这个。”
他低着头晃晃悠悠地走下山,到了半山腰,军队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在这个时候,七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什么,随后撕心裂肺的痛充斥了整个身体,叫他是浑身无力。只得摸爬滚打钻进了旁边的树丛,静候其变。
“该死的,怎么会突然……”
他勉强忍住没有发出声来,为什么他会突然头痛呢?原来他想到苍鹰叼来盔甲碎片,就肯定代表着这支军队,在某地和某些人发生了冲突,而这方圆十里最近的镇子便是北村。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不敢继续往下想。
等到那支军队进了一旁的树林之后,他立刻从树丛里钻出来,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从山腰直接到了山脚下,说来也不易,一路上有惊无险,也算是平安地下了山。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
“北村!”
他深吸一口气,又一路狂奔,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地抵达了他心心念念的北村。只见房屋完好无损,良田并没有受到践踏,街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是……一片死寂,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呃,怎么了这是?”
他环顾四周,发现店铺什么的都还开着,就仿佛上一秒还有人在一样。面对这些开张却无人的店铺,邪念涌上七云的心头,但不知是师父的教诲历历在目,还是他的道德观不允许他将那些想法付诸行动。
“咕———”
七云从早上醒来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虽说多少沾了些仙气,但终究还是凡人之躯,要吃饭的嘛。
“师父应该有给我准备干粮和盘缠吧。”
他找了个小店,把行囊从肩上放下,打开之后傻了眼。里面只有三百文钱,一些随身衣物,还有一块发霉的大饼。
“我去,不是吧。”
他的脑子告诉他,这玩意是绝对吃不得的,但是凡事都是要尝试的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七云去店铺里拿了个核桃,随后将其放在桌子上。手起饼落,核桃被砸碎成了渣滓。
“这绝对不是吃的!”
他起身拿着饼走到店外,随后一脚把饼踢飞了。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砸到了什么,并且发出了响炮的爆炸声。
“靠!谁家的孩子这么没事干!乱扔炮仗!”
声音从墙角胡同里传来,这代表着北村还没成死村。七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过去,发现人们都在集市上,而自己刚刚来的地方只是村口而已。
“太久没下山,都已经忘了这茬了。”
他走到集市上,想着能不能买到什么吃的,却看见了被自己扔的“饼”砸到的倒霉蛋。脸色焦黑,头发都被炸起来了,看来刚刚那饼确实不是吃的。
“老板,来碗面。”
“好嘞,三文钱。”
七云最终在一家面馆落脚,花了三文钱吃了碗清汤寡水的面,又花七文钱买了些干粮。正要走时却被一旁客人聊天内容吸引了,于是便驻足静听。
“你说那支军队上咱这来做甚?”
“我哪清楚,听说北湖山上那个神仙收养的家伙就是二十几年前失踪的嫡次子。”
“你不要乱说,我知道的,那家伙明明叫刘什么来着?”
“刘七云嘛,可那不是刘月庆取的名吗。”
于是七云便看着那两人议论自己,感叹可惜他们只知道刘七云其名,不识刘七云其人。
“你们说那刘七云,去干什么才不会被怀疑嘞。”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那两位老爷子转过身来看着他,仔细打量一番之后才缓缓开口言道:
“就像你一样,做一个半仙道士。”
“哦哦,这样啊。劳烦二位了,您们可知村中哪里需要我这样一个小道士吗?”
他表现得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云游道士,仙法秘术也曾跟师父学过一二。所以一般的驱邪,占卦,算个命看个手相什么的还是会的。
“老徐家的那口井怪得很!天天晚上就有东西爬出来偷鸡偷鸭!我们拿了石头来压住井也没用,我们已经被折磨了近一个月了,求道长做法驱邪吧!”
说到这,那两位老爷子突然就恭敬了很多。连忙改口叫道长。
“我同你们去便是。”
七云爽快的答应了,而他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